我的2008（下部）第一章|〖原创·阅读天地〗 - 蕊网论坛 - 第4页

离线飞翔小精灵

风云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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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5楼发表于: 2007-12-20

我的2008（第十一章）

Game11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Set1
根据中国女排的备战计划，7月26日离开国内后她们率先抵达荷兰，在那里将和荷兰女排进行两场热身赛。
荷兰女排的确算是中国女排的一个老冤家了。其实以往荷兰女排的实力根本排不到世界前列。可是当主教练小塞林格上任之后，荷兰女排从2005年开始几乎每一年都要前往中国参加中国国际女排精英赛，或是世界女排大奖赛的比赛。通过与中国女排的频繁交手，荷兰女排在防反能力上有了相当明显的进步，在邀请赛中的几个2比3也是让中国女排赢的一身冷汗。终于，在2006年女排世锦赛上，荷兰女排在小组赛中以3比2战胜了中国女排，差一点儿让中国女排在世锦赛上跌出前八。也难怪业内人士开玩笑说，荷兰女排这个对手，是中国女排一手培养起来的。
玩笑归玩笑，不过荷兰女排的进步却是不争的事实，荷兰女排也已经成为中国女排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的潜在对手。除非荷兰女排无法通过预选赛进入北京奥运会，否则她们必将成为中国女排奥运会卫冕路上一块极其巨大的拌脚石。
由于7月28日和30日这两场比赛只是一个热身赛，电视台和网络上都难以找得到直播画面，我也就落个清闲，没有更多地去管它。
第一场比赛，中国队以3比2艰难取胜；第二场仍然是一个3比2！看了看网上的一些新闻，比赛中并没有什么更多地出乎我预料的情况发生。其中也包括老二传冯惠仍然在接应位置上首发出场。冯惠身高并不高，只有1米84，年轻的时候速度奇快，这也是她在国家队能够站稳脚跟的一大“绝招”，然而自从去年女排世锦赛之后，冯惠的状态下降很大，在2007赛季中虽然李荣光以“多给冯惠一些时间养伤，同时重点培养年轻人”的目的，在之前的绝大部分比赛中没有给冯惠出场的机会，但差不多所有人都明白，已经老迈的冯惠由于伤病和状态的双重困扰，在主力副攻位置上已经不具备更多的竞争力了。总统杯赛之前，由于“穆遥事件”导致钟晓楠无法随队前往比赛，冯惠获得了客串接应的一个机会。虽然在强攻方面冯惠与钟晓楠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冯惠2号位的快攻仍然能够在比赛中发挥一定的作用，况且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如果钟晓楠不在场上的时候，冯惠仍然是目前中国女排中一传最稳定的一名队员，关键时刻全队必须依赖她的一传能力，才能够发起进攻。
其实正如冯惠这样，在一支运动队中，机会对于每一名队员都是难得的，甚至是稍纵即逝的。当机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能不能抓得住，能不能有勇气去抓，都将决定着你的命运。作为一名从事竞技体育项目的运动员，必须要有不服输和要强的劲头，如果做什么都觉得差不多就行了，那样是永远拿不到冠军的。
对于陆宁来说，虽然平时她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样，喜欢听R&B，喜欢玩最新的电子游戏，喜欢时尚的衣装……但是无论是在运动场上还是在生活中，她却是一个永远不会轻易认输的人，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曾经问过自己，我是否也能够像小宁一样勇敢，我是否也能够充满信心地去迎接这样或那样的挑战。但是我的心还是很虚，即使我仍然能够从事这项运动，也许我也是将无法达到小宁这样的成绩。
因为我没有她勇敢。

“虽然我们赢了荷兰队，但是我总是有些不安心。”小宁在QQ上写着。
“为什么呢？”我问。
“也许是大奖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真刀真枪的较量也要开始了吧。”小宁说。
“你怕吗？”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你神经啊！”小宁的这句话后面，还加上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表情符号。
可是几秒钟之后，小宁还是说道：“不过，说心里话。我还是有些紧张的。从到了荷兰，这几天都没睡好。”
“都大半年过去了，打过这么多比赛了。紧张什么啊……”我说。
“其实队里现在情况也不是很好啊，我真的害怕输球的。”小宁说。
“按正常情况看，今年的世界女排大奖赛上中国队是一定会输球的，可是输球不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嘛。”我开导着小宁。
“就是那种真的很想赢，也很怕输球的感觉……你知道吗，笨笨？”小宁仍然这么说。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在大赛之前，运动员其实是最怕出现这种想法和感觉的，想赢怕输，比赛还没开始，自己往往就会被这种心理包袱压垮了！
“傻丫头，千万别这么想。你就想着这每一场比赛不过就是一堂训练课罢了，一堂接一堂强度大一些的训练课嘛。”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开导着小宁：“而且你还是新人，是个‘小菜鸟’，就算比赛中出现什么问题也是正常的。而且现在来看，尽早暴露问题不是更好吗？早发现问题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去解决问题。不怕的……”
“还有啊，晚上睡前弄一些热牛奶喝，这样会睡得好一些。平时休息时多听听音乐，自己放松放松。”我给小宁提着建议，其实更多的也是安慰。
“笨笨，有的时候比赛完了，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聊聊天，说说比赛的事。毕竟爸爸妈妈他们排球懂得少。”小宁说。
“嗯，我也想啊。这样吧，以后到国外比赛了，你就把房间的电话号码给我发到QQ留言上，比赛之后如果你方便我就给你打过去，我们聊聊比赛。”我说。
“那太好了！”小宁说完，留言后面还加上了个鬼脸的表情。
“小宁，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我说。
“什么事啊？”小宁也纳了闷。
“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比赛场上有你的队友，比赛场外有我。我会和你一起去战斗的！”我说着，突然觉得自己也充满了战斗的激情。
“傻笨笨，你是不是今天跟黄健翔一起踢球来着了？”过了好半天，小宁居然回了这么一句。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句话，我一口咖啡差点儿就喷了出来。
傻丫头，真浪费我的感情……

Set2
我计算着时间，距离比赛结束已经差不多五个多小时了，队伍应该已经回到酒店。

波兰站的第一场比赛，中国女排就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老对手，也是去年世界女排锦标赛的冠军俄罗斯女排。
大奖赛输球是迟早的事，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对于这支俄罗斯女排，2007年的这支中国女排几乎在任何一个位置上与对手都有差距。主攻方面，俄罗斯队2米02的加莫娃和1米92的高迪娜无疑就是两门“卡秋莎”火箭炮；副攻位置上同样达到2米02的梅尔库洛娃和1米92的阿莉莫娃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以逾越。二传阿库洛娃的经验相当丰富。接应二传索科洛娃如同灵猫般灵活的跑动盘活了整个俄罗斯女排，而她也能像猎豹一样机警寻觅良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不过在这场中国女排2007年世界女排大奖赛的第一场遭遇战中，索科洛娃虽然因伤并没有出场，但俄罗斯女排其他位置上的凶猛火力便已经让新人担纲的中国女排难以招架。
凌晨时分，看着这场比赛我的睡意已经全无了。比赛的内容是一个方面，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小宁在这场比赛中的心态。虽然没有太明显的心态失衡，但小宁仍然在比赛中出现了好几次失误。尤其是在第四局开局时，在与副攻马小文的一次配合中，马小文跑了一个长背飞，可小宁却传了个短的。当球从马小文的指尖前滑过，落在中国队半场的地胶上时，转过身看到这一切的小宁整个人似乎都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场地上好几秒钟。直到对方准备发球了，小宁才回过神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这种失误在小宁今年的比赛中还是第一次！

我试着把电话打了过去，让酒店的接线员接入小宁的房间，可是得到的回应却是房间暂时没人。此时天已经大亮。从比赛结束之后，到早晨这段时间，我根本没有合眼，始终在担心着小宁，担心她是不是会因为这场失利情绪上受到什么影响。
看着时钟又过了半个小时，我再次拨通越洋电话，终于接通了。
“小宁，是我。”我说。
“嗯。”小宁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主动说话。我明白她现在心里肯定难受得很。
“你那边是晚上了吧，吃过晚饭了没有？”我没有说比赛的事，想着让她轻松一些。
“刚才我们开了个总结会……”小宁似乎想主动说说与比赛相关的事，可是却欲言又止。
“比赛，我看了。别想得太多，其实输给俄罗斯也是正常的。”我想了想，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吧。
“可能比赛之前我们也想过会输，可是还是很不甘心。”小宁说着，话音还是低低的。我知道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声音总是这么低低的。
“想没想过，可能正是因为太想赢了，所以在场上的时候很紧张，放不开啊……”我说。
“可能是吧，不过那个失误，太……”小宁说着，一时间语塞了，似乎她自己都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那次失误。
“那个失误我看了，其实也并非是你的问题。小马在跑背飞之前应该主动跟你有个交流，甚至喊一声都行啊。”我说。
“其实她那时候跟我说了句，电视转播中可能听不到。可是那时候我的脑子一下子好乱啊，我本来想传一个四号位给主攻的，而且已经把对方的拦网吸引过去了。可是我看到小马跑过来，球在出手的一瞬间我又想传个背溜……所以这完全是我的责任。”小宁说。
“嗯，就算是你的责任，你也必须在今天晚上之后把这场失败全部忘记。明天，还有比赛啊！”我说。
“北京现在几点了？”小宁突然问。
“差不多早上六点多了。”我看看表，突然觉得很疲劳。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小宁说。
“看完比赛到现在我都还没睡呢，我挺想给你打个电话的……”我说着。小宁听到这儿便说：“原来你一直没睡……对不起，笨笨，我让你失望了……”
“傻丫头，别这么说。”我安慰着她说。
“不用太担心我，我会好好调整的。”小宁说：“你快去睡一会吧。”
“嗯，我一会儿就去。”我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几天上网，如果看到有什么写你的文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输了球说什么的都有。”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不会上网的。”听我说完，小宁也明白我的意思，她顿了顿，说：“明天比完赛，再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嗯，我记得的！”我答到。

挂了电话，我想小宁肯定比我要疲劳许多。虽然疲劳，但是我却毫无睡意。网络上也许已经有了很多评论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网页。包括搜狗、新锐和讯易三大门户网站上都对本场比赛发表了好几条分析和球评。对于这场失利，大家的观点还是集中在了中国队一传的问题上，对于小宁的几个失误，批评的声音反而不多。倒是一些排球论坛上，一些球迷抓住小宁的错误说了不少的话，有理智评论的也有过激谩骂的。虽然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在网络上骂，我真想在论坛上好好反击一下。但是对于那些愤怒而偏激的球迷而言，就算我说得再有理，又有什么用呢？
今天是周五，后天我们这张报纸就要出版了，所以我也应当动笔开始为这次世界女排大奖赛波兰站的比赛专题准备稿件了。我知道也许别的记者们将会在文章中批评中国女排，批评小宁，那么我就要用我的笔去维护中国女排，去维护小宁。也许这种维护的背后是带着些自私的目的。而这，也正是我那天跟小宁说的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我会和你一起去战斗……
她在比赛场上战斗，我就在比赛场外战斗……

Set3
出现在电视画面中的博尼塔虽然身上穿的已经是白色的波兰队T恤，但是脸上仍然是那副一贯孤傲地带着淡淡笑容的表情。而场地另外一侧坐在教练椅上的中国队主教练李荣光虽然仍然是脸露标志性的微笑，可这微笑中也掩盖不住些许无奈和苦涩的味道。
博尼塔是李荣光的老对手了。2003年中国女排如日中天的时候，博尼塔带领的意大利队几乎算不上是能够对中国女排带来威胁的对手。那时候的博尼塔无论在任何场合见到李荣光，都是一副谦逊的表情。不过在2004年世界女排大奖赛中国合肥站的比赛中，意大利队已经能够战胜中国女排了，在缺少了主力副攻1米97的第一高度周睿的情况下，中国女排也似乎开始怵起意大利队的皮其尼尼和托古特的进攻。虽然在雅典奥运会上，中国女排最终顽强地战胜俄罗斯队取得冠军，但包括李荣光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进入决赛的对手不是俄罗斯队而是意大利队，那么中国队获得冠军的可能性就要小很多了。
在2005年之后，意大利队几乎成为新一届中国女排的克星，2005年的瑞士女排精英赛中中国女排在先赢两局的情况下被对手连扳三局逆转成功；大奖赛小组赛上在先赢对手一局的时候，中国女排同样再被意大利队连扳三局。而到了当年的大奖赛总决赛上，中国女排干脆以0比3输了意大利队一个干净。有着这样的境遇，难怪意大利队主教练博尼塔也被称为中国女排的克星。自从那时候起，博尼塔的孤傲劲头也已经显现出来。博尼塔这种前恭后倨的变化被李荣光和中国女排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是耿耿于怀，所以无论这几年是在大奖赛上还是各种邀请赛上，只要能够战胜意大利队，中国女排的所有成员都会兴奋得跟得了世界冠军一样。
2006年女排世锦赛后，战绩不佳的博尼塔被意大利排协解职，无奈下只能来到波兰女排执教。不过此时的波兰女排已远非当年横夺欧洲冠军时的那支队伍了，随着格林卡状态一落千丈，波兰女排也从欧洲一流重新落到欧洲三流。博尼塔虽然胸有大志，但无奈握了一手“烂牌”，想赢也是难事。
博尼塔急于用一场胜利证明自己，几年来头一次没有在世界女排大奖赛上获得开门红的李荣光也急需一场胜利来提升士气。8月5日，2007世界女排大奖赛波兰站的第二场小组赛就在这两个谁都输不起的老冤家之间展开了。

不仅是博尼塔不愿意输给中国女排，作为东道主，波兰女排同样希望在境况不佳的中国女排身上取得一场胜利。比赛从开局就进入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首局比赛两队居然一路战成26平，关键时刻还是替补上场的老将冯惠的快攻反击帮助中国队以28比26艰难取胜。
比赛虽然打得艰难，但从转播中我却能看到小宁的心态已经没有第一场时那么紧张。传球的时机和落点的掌握也恢复了以往比赛时的精准。不过关键时刻中国队的一传仍然出现了问题，连续的一传不到位让小宁感到无能为力，只能把球交给主攻杨鹃处理，在连续被拦之后，波兰队还是以26比24扳回一局。
接下来的两局比赛同样让人紧张得手心冷汗直冒。中国队以25比15大比分取胜第三局后，波兰队也以25比23取得第四局的胜利，并把比赛托入决胜局。
第五局比赛就要开始了。埋伏在罗欣欣身后的小宁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让她感到不舒服。只见小宁握着拳头，向后排的队友暗暗地鼓鼓劲。“加油！”不知怎的，电视机前的我居然喊出声来。
波兰队的攻势仍然没有减弱，3平！决胜局的争夺太激烈了。这时候，中国队发球的是跳发水平不错的杨鹃。杨鹃高高把球抛向空中，起跳，击球！三色的排球急速地如同炮弹般飞向对方后场。波兰队的一传队员是个副攻，一传没有接稳，球打在她的手上之后向网口弹起……
当球整体越过网口的时候，小宁也同时跳了起来，随着小宁的重重一扣，探头球打成了！比分变成4比3，中国队再次反超比分。落地之后，电视转播恰到好处地给了小宁一个特写，这个打完这个探头球，跟队友简单庆祝之后，小宁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笑容，但从她的眼睛中却能够看到，这的确就是那个自信坚强不服输的小宁。
也许是这个探头球的确很长士气，中国女排接下来的几个强攻也是轻松突破对手的防线，最终马小文的扣球使得比分最终定格在15比12，中国女排艰难地取得了今年世界女排大奖赛的第一场胜利。

当我再次拨通小宁的电话时，电话那边已经不是昨天那种低低的声音了。
“表扬一个喽……”我笑着说。
“唉，有几个球传得还是不好。”小宁虽然这么说，但情绪却能够听出来还是挺不错的。
“嗯，知道自我批评了，也是进步。”我半开玩笑地说。
“明天才是硬仗呢！”小宁说。
“对，明天是与美国队的比赛……”我说。
“郎平阿姨……那可是我从小的偶像呢。”小宁说着，似乎有些激动了。
“是啊，咱们北京打排球的孩子，有谁不崇拜她啊。”我说。
“明天我一定会打得更好的！”小宁坚定地说。
“加油吧！”我说。
“你也要加油啊！”小宁应道。
我笑了。
小宁，已经把我当做和她一起战斗的战友了吧。

Set4
当中国女排以3比0轻取美国女排之后，还是仅仅获得了波兰站比赛的第三名，这也是这几年中中国女排在世界女排大奖赛小组赛中最差劲的开局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周一早上我打开电脑的时候，网络上对中国女排的批评已经相当多了，不仅是几家门户网站以首站综述的形式发表了大量的文章，还转载着当天新出版专业媒体的报道。一些地方综合性小报，毫无自己的观点，只是人云亦云地翻炒跟风。不过在这些几乎一边倒的报道中，我们《世界体育周报》的文章到成为独树一帜，因为我在文中详细地将中国女排对俄罗斯队和美国队的比赛技术分析与去年世界女排锦标赛时的技术统计进行了分析，说了不少好话，其中也有不少对于小宁的优点是稍微夸大了。

“该说问题的时候，是要去说的！”总编辑把报纸轻轻放在桌上，摘下眼镜，对我说。
“可是我觉得当别人都在无限制放大问题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客观地看到优点才对……”我反驳道：“这才更能代表我们独家的观点啊！”
“高山，”总编辑接着说：“你想想，什么是新闻的客观性原则？我们做新闻的，就是应该客观而不要有倾向性。可是你这组东西，倾向性很明显。”
我看着总编辑，一时间语塞了。
“高山，我知道陆宁是你的女朋友，你也希望在舆论上维护她。可是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是一个记者，记者的职业道德是什么？是客观而不偏差地去报道发生的事情，去报道真实的事实。如果由于亲情或是感情用事，使你的报道偏离了事实，那么你绝对不能被称作一个合格的新闻工作者。”总编辑说着，语气加重了许多。
看着我木然地站着，总编辑叹口气，问：“什么时候去香港？”
“明天上午的航班。”我答道。
“高山，其实在现在的这些排球专项记者里面，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毕竟你的专业知识相当丰富，对于实际问题也能够深入地挖掘根源。我希望在接下面的报道工作中，你还是能够更加客观一些。”总编辑说。
“对了，见到陆宁还是多鼓励鼓励她，小女孩第一次代表国家队打这么重要的比赛，已经很难得了。”在结束了谈话，我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总编辑却突然喊住我，说。
“嗯，我一定跟她说。”我说着，看到总编辑脸上还是显出微笑来。我差点忘了，其实他也是个中国女排的老球迷啊。

下午没什么事情，我开着车准备回家，明天就要出差了行李还没有收拾呢。当我车子出报社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是小宁的父亲。
我赶紧停下车，打开车窗，喊：“陆叔叔，您怎么过来了？”
“哦，高山你下班了？我还想来找你的。”陆叔叔说着。
“您上车吧，我送您回家，咱们一边走一边说。”我打开车门。
陆叔叔坐进车里，我启动着汽车，缓缓驶上马路。
“您找我有事吧？”我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明天要去香港了吧？我和你阿姨想托你带件东西给小宁……”陆叔叔说着，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这种事儿还要麻烦您跑一趟，其实您给我打个电话，晚上我去您那儿取就行了。”我说着，看了一眼，那个小纸盒是红色的，很像装着什么首饰。我有些纳闷了，问：“叔叔，这是什么啊？”
“这是昨天我和你阿姨去雍和宫帮陆宁求的一串佛珠，希望能保佑她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同时也盼着她能在国家队越打越好。”陆叔叔一边说着，一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许在老人家看来，怕我们觉得他们有些迷信。
“对啊，我也听说雍和宫的佛法器物很灵验的。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把它送到小宁手里面，亲眼看着她挂上。”我笑着说。
“那麻烦你了……”听我这么说，陆叔叔似乎很开心。
我看到陆叔叔眼圈有些黑，于是说：“您这几天是不是也熬夜看比赛来着？”
“是啊，我和你阿姨每一场比赛都要看的。”陆叔叔说。
“其实小宁打得挺不错的。”我说着，把车驶入二环快车道。
“虽然小宁打了这么多年排球，可是说实话我和你阿姨对排球知道得还真挺少的。头一场比赛输了，我们也能看出来小宁还是有些放不开，失误不少。最近报纸上批评她的也挺多的。”陆叔叔说着，微微摇摇头。
“第一次打这种比赛，有失误是正常的，您不用太担心。”我连忙为老人家开导着：“这几天比赛完了我就给小宁打了电话，她的心态还是挺好的。”
“唉，其实从小我是不想让她搞体育的，本来以为在体校累几天她自己就不爱练了，可是谁知道她不仅一直打下来，现在还进了国家队。”陆叔叔说。
“小宁真的很好强的，已经进了国家队，她肯定不会轻易认输，轻易放弃的！”我说。
“高山……”陆叔叔转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您说。”我也有些愣了，不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
“你平时也多鼓励鼓励她，生活上多帮助帮助她，发现她有什么问题就直截了当地批评她。我和你阿姨知道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你的话她都愿意听的。”陆叔叔说。
虽然我知道小宁的父母长期以来已经默许小宁和我的交往，可是这次陆叔叔的一翻话却似乎是将女儿托付给我的意思，不由得让我心里一阵激动。
“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宁的。”我说。

Set5
“师傅，拿份《北京新报》……”我递过五角钱。
拿着报纸，我重新坐上出租车。看看表，已经接近九点了。
本来早上打了辆出租车准备去机场，偏偏这次和我同行的罗小龙打来电话，说已经到机场了但求我帮他带一份《北京新报》来，我只能让出租车在半路停下，找了家报摊心急火燎地买了份报纸，生怕被交通早高峰堵在路上。
还好没有在三环路上堵车，出租车已经盘过三元桥，驶上机场高速，看看时间应该已无大碍，于是我松了口气，翻来报纸看看。
罗小龙的文章仍然写着对于女排在波兰站比赛的一些分析，看了看，语调基本与网上的一些评论相似，我料想他自己也不可能发现更深入的问题，不过是借鉴着别人的文章自己稍加发挥发挥罢了。
到了机场，办好出关手续，我终于见到懒洋洋半躺在候机大厅座椅上的罗小龙。
“你们报社够可以的，居然同意你去香港采访这次比赛……”我把报纸扔该他，不无揶揄地说。
“嗐，这不是今年又不参加世界杯，中国女排就这比赛重要嘛。领导让去咱就去呗。”罗小龙笑着说，凑到我跟前，问：“对了，你以前去过香港吧？”
“前年去过一次，怎么了？”我问。
“我女朋友要我帮她带化妆品，到时候你领我去转转……”罗小龙说。
“得了，我那次去真没怎么逛过街，再说了我又没在香港买过化妆品，路也不熟。”我没好气地说。
“噢，这样啊。”罗小龙听我这么说，一脸失望的表情。
“香港人现在普通话也都不错，到了那边你自己打听打听不就得了。”看着他失望的样子，我还是给他出着主意。
“唉，对了……”罗小龙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重新兴奋地说：“到时候如果有机会，你约陆宁出来一起逛街，我也可以……”
话说了一半就被我打断，我说：“你别想着可以抓什么花边新闻啊，队伍过去很少有机会让队员单独出去活动的。”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从心底里我还是很想在香港能够有机会和小宁一起逛逛街的。不过绝对不要有“狗仔”尾随。
“你说，香港站中国队能赢几场？”罗小龙转移了话题，问道。
“我说啊，我希望她们都能赢！”我明白罗小龙的心态，巴不得中国女排输得越多越好，这样他就会有更多的新闻可抓，听到他这么问，我似乎有些生气了。
“打意大利队估计困难，上一周赢波兰那么艰难，这次在香港再跟她们打，也很危险呢。”罗小龙没有发觉我情绪上的变化，仍然自顾自地说。
“那就打呗！”我突然一拍罗小龙的肩膀，大声地说。说完，我站起来，向一旁的吸烟室走去。我懒得再跟他聊排球的事儿了。我感觉这人太事儿了！

好不容易在吸烟室熬到登机，我故意等到罗小龙进了登机通道之后才慢慢悠悠地去验登机牌。拎着行李包，我突然后悔当时答应在香港跟罗小龙拼一个房间住了。可是当我进了机仓坐下，冷静了一会，才想着可能现在很多记者都应该和罗小龙一样，希望能够从中国女排的失利上面找些新闻来做。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而我可能是由于小宁的缘故，太倾向于中国女排了；似乎由于小宁是我的女朋友，我也把中国女排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当作亲人一样。
闭上眼睛，我把头紧紧靠在飞机座椅上。飞机就要起飞了。
（待续中……）

离线love.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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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6楼发表于: 2007-12-20

呵呵，真的很有专业排球记者的水准哦~

离线hpz1021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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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好几天没有更新了,加油啊

我有能力实现我的愿望---加油!

离线小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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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发表于: 2007-12-25

踩一脚,有时间好好看看，嘿嘿

万千繁华,我唯愿与你相守陋室,不再沾染尘埃,不再顾盼桃花

离线happyshifeng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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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9楼发表于: 2008-01-05

太精彩了佩服楼住的想象力呵呵

阳光总在风雨后

离线假小子

风云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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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啊！

离线bakesh_du

精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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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1楼发表于: 2008-01-14

呵呵可信度不高~

离线yaksa1981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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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08（第二季）第12章

Game 12 相信自己

Set1
8月香港的天气，对于北方人而言几乎已经到了能够忍受的极限。
一走出飞机铉梯，湿热的空气就从机门和廊桥通道接口的缝隙中向人扑过来。待到取好行李，过了海关，走出赤爉角机场大门的时候，那股湿热便瞬间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这空气无论是温度还是湿度都与人体相似，所以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人身上的汗水几乎根本都散发不出来，气也似乎喘不出来。
当我和罗小龙还在擦着汗的时候，旁边一个人用熟悉的北京话喊着：“高山！”寻声一看，正是刘锐。
坐进刘锐的“大奔”里面，车内的冷气终于让我和罗小龙感到呼吸顺畅了许多。
“哥们儿，混得可以啊！”我一面抖抖已经黏在身上的T恤，一面跟刘锐说。刘锐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好友，高中毕业之后，这小子居然跑到香港中文大学念书，毕业之后也留在香港，在香港文汇报做记者。这次来香港，有他帮忙安排一切，也让我放心许多。
“咳，一般般吧。”刘锐开着车，笑着说。
“还一般呐，都开上‘大奔’了，你要还说一般，那我们怎么活啊。”我说。
“这地方跟北京可不一样，除了买车便宜，别的都贵了去了……”刘锐轻轻摇摇头。
“切，那不一样啊，您兄弟现在可是香港人。香港真是个好地方啊……”罗小龙在一旁插话道。
“别什么香港人不香港人，香港的月亮也不比内地圆多少，我可是每天晚上都看着星星怀念咱首都北京的天安门呢。”刘锐似乎觉得罗小龙的话有些谄媚的味道，半带挖苦半带挤兑地说。
“行了行了，你也别怀念了。我这次专门儿给你丫带了两瓶红星二锅头，晚上咱们好好喝点儿。”我见气氛略有尴尬，连忙把话题转移过来。的确，当我来香港之前给刘锐打电话，问问想要给他带点什么的时候，刘锐只说了三个字——二锅头！
“行！今儿晚上我肯定给你丫放倒喽！”刘锐听见这话，笑了。

在刘锐的安排下，我和罗小龙住进了油麻地附近的一个小酒店，两个人一间标准间才700多港币。安置好，我一边从包里往外掏酒，一边招呼着刘锐。
“嘿，这种‘红星’我还真没喝过呢。”刘锐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一边说。
这是白底蓝花纸盒包装的顶级“红星”二锅头，我当然不可能大老远从北京给好朋友背两瓶绿玻璃瓶6块5一瓶的二锅头吧。
“别说你了，我还没喝过呢。”我笑着说：“专门给你带的，知道你这几年发达了总喝好酒，普通的都怕入不了你丫的嘴了。”
“这得一百多一瓶吧？”刘锐端详着酒盒，说。
“切，别以为二锅头不是好酒，这瓶酒不比茅台便宜。”我说着，因为和刘锐是好朋友，所以我也不见外。几年不见的老朋友相会，大家难得高兴嘛。
“嘿嘿，那今天我也蹭你们的好酒喽。”这时候罗小龙也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得了，那走吧。刘锐你带路啊。”我说。
“行，晚上这顿我请了！”刘锐拎着酒，心满意足高兴地说。

坐在街边的排档，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微熏，在烈酒的作用下每个人都出了一身透汗。此时空气中也逐渐有了些凉风，微风带走体表的汗水更让人觉得凉爽，我们三个不由得精神一振。
刘锐拿过白瓷酒瓶想要倒酒，却见酒已经空了。
“看着肚儿大，实际上装得并不多啊。”刘锐抱怨着，就要伸手从旁边拿第二盒酒。
“别了别了，好不容易大老远儿给你带瓶正宗的二锅头，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我劝下刘锐，其实我知道如果再喝这第二瓶，我们三个至少要倒下两个了。因为这边罗小龙的已经一言不发，眼神木瞪瞪地看着桌上的菜，伸筷子想要夹条肉，可是连夹了两下都没有夹起来。我知道这哥们已经喝高了。
“哪儿到哪儿啊才，”偏偏刘锐喝到性起，说：“不喝白的了，那咱再来点啤酒吧。今儿难得高兴啊。”我劝不住他，心想反正啤酒能喝多少就开多少，便由着他要了半打啤酒，我们继续边喝边聊。
“诶，听说今年女排有个小孩儿叫陆宁，是北京的？”刘锐喝了一口酒，凑过来说。
“嗯，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刘锐怎么说起这个话题了。
“我上网查了资料，好像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吧。嘿，挺漂亮一小丫头，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我怎么就把她给放过了呢？”刘锐笑着说。
听刘锐的话，我心里突然有些不自然，可是转念一想，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刘锐几乎没回过北京，想必也不知道我和小宁在交往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开开这种玩笑再正常不过了。
“哥们儿……”这时候，本已喝得酩酊的罗小龙却突然拍了拍刘锐的肩膀，转着打了结的舌头说：“你，你还不知道吧，陆，陆宁现在可是高山的，的女朋友啊。”
看到大醉的罗小龙半张半闭着眼居然说了这么一句清醒的话，一旁还清醒的刘锐已经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突然侧过头一口酒直喷了出来，这是一幅多么搞笑的画面啊。
“说了大半天，你行啊你！还跟哥们玩什么深藏不露啊！”刘锐瞪着眼说。
“得了，我们家小宁上初中那时候整个儿就一小柴禾妞，哪儿入得上您这个大情圣的法眼啊。”我知道刘锐刚才的玩笑毫无恶意，也顺着他的话打趣儿他道。
“说正经的，我们头儿正像让我做一个陆宁的专访呢。你可得帮我。”刘锐换了正经口气说。
“咳，成。”我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Set2
下了出租车，看看表，刚刚早上九点。罗小龙向着不远处红墈火车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诶，你说……”罗小龙打完哈欠，对我说：“咱们当记者的，为什么除了干活儿，就是喝酒啊？”
“嗯。”我想了想，问他：“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当然是体育啊，不爱好体育做什么体育记者嘛。”罗小龙对我的提问有些纳闷。
“你看，当最大的爱好变成工作，我们就少了最大的爱好，就只剩下喝酒了……”我说。
“让酒精麻醉生活中失去爱好的痛苦和空虚……”罗小龙听到这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叹口气道。
“得了，你别感慨了，我开玩笑来着！”看到罗小龙认真的样子，我突然笑出声来。
说话间，一辆白色大巴缓缓开来，车窗中能够看到一个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身影。是中国女排的大巴。
车子慢慢停下，我就看到小宁仍然按惯例坐在她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微微皱着眉，若有所思地样子。直到车子停稳，队员们准备下车，小宁才往车窗外瞅了一样，发现我正站在车窗下看着她，小宁才瘪瘪嘴，露出一丝笑容来，跟我招了下手。
李荣光第一个走下车，脸上带着不少疲惫，看到我和罗小龙，李荣光笑着点点头：“你们来了！”
“李指导，看您挺累的啊。”我说。
“嗯，输了球嘛。”李荣光摇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往馆里走。罗小龙紧紧跟随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荣光聊着走着，我则在门口减慢了步伐，专门等着小宁。
小宁照例走在后面，除了自己的背包，还拎着装满着的两大袋球包。我伸过手想拽过球包帮她拎着，可是小宁却侧了侧身，小声地说：“不用，我拎吧。”
“怎么心情还不好啊？”我随着她一边走着，一边问。
“在波兰打得不好……”小宁的头低低的，声音细得很。
“打得好和不好，都是锻炼嘛。”我说着，突然想起那件事，于是从包中掏出那个纸盒，塞在小宁手中。
“什么东西啊？”小宁看看手中的纸盒，不解地问我。
“是阿姨和叔叔去雍和宫帮你求的佛珠……”我话没说完，突然一只手拦在我面前。原来我已不知不觉跟小宁走到了体育馆内场的门口。因为还没有领到比赛记者胸卡，保安拦住了我。
小宁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些笑来，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打的！”
我不好再耽误小宁，做个手势让她先去训练，便和罗小龙去找赛事组委会要记者胸卡。
等到要到胸卡，走进内场，队员们已经开始分组对抗了。
红墈体育馆，俗称红馆，是港九地区最大的一个综合性体育馆。虽然从外部看红馆并不壮观，但走进馆内，由于红、黄、紫三色的看台座椅纵向排列距地面角度很大相当的陡，所以极富有纵深感。一进到内场，整个体育馆显得豁然开朗，空荡荡的看台如同四面彩色的墙仿佛一齐向你迎面扑来，让人的心情陡然紧张而兴奋起来。红馆除了举办体育比赛外，它更广为人知的是诸多演艺明星在这里举办演唱会。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红馆中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红馆每一天的档期几乎是一年前就已经排定好了，多少香港、台湾和内地的艺人以能够在红馆办演唱会而荣。而一般来香港的游客，自然也很少有机会能够走进红馆，看一看它的真面目。
以往我们都是在各场演唱会的DVD中才见过红馆的样子，此时真的置身其中，一下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我也曾到过国内外的一些大体育馆，但真的能给我震撼的，红馆的确算是一个。这边上，同样第一次来香港的罗小龙已经掏出相机，不停地冲着四周空荡荡的看台拍起照来。
“来来来，高山，你帮我拍一张……”罗小龙笑着招呼我，我耐着性子帮他拍了几张以红馆空荡荡看台为背景“到此一游”照，就把相机塞还给他，专心站在场边看女排训练。

“陆宁，怎么了！兴奋一点！”李荣光喊着，声音在空旷的红馆内回荡着，格外响亮。场地内，李荣光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在一起，手中抛着的球也停了下来。
“加油加油！”队长钟晓楠在旁边拍拍小宁的背，大声喊着。“诶！”小宁也附和地喊着。看到这样，李荣光才恢复了训练，可是脸却仍然黑着。
“陆宁怎么了？”罗小龙在一旁低声问我。
“可能时差没倒过来，太累了吧……”我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算算时间，今天已经是8月9日了。每个月的这几天对于小宁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时期。
两个多小时的训练终于结束了。队员们解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一边放松一边聊着天，而小宁却默默地一个人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地收拾着衣物。
“这几天不舒服吧……”我坐到她旁边，小声说。
小宁点点头，没有说话。
“忘记提前吃那种药了？”我问。
“在波兰的时候比赛太紧张，就把这事儿忘了。”小宁说
“一会儿中午回去多躺一会吧。”我说。
“笨笨……”小宁说：“今天晚上队里安排了自由时间，晚上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可是你的身体……”我说。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感觉好多了。”小宁说：“晚上7点半，你到酒店大堂等我吧。”

看着小宁步履蹒跚地走上大巴，我的心也酸酸的。这边刚刚采访完李荣光的罗小龙跑过来，仍然不知趣地问：“陆宁受伤了吗？”
“女孩子的事，你别问！”我看了他一眼，黑着脸没好气地说。

Set3
天气预报说8号台风已经接近这里，不过台风之前，香港的空气却越来越湿闷，让人从心底感觉烦躁不安。女排驻扎的酒店正隔着维多利亚湾与会展中心对望。夏季傍晚的云层变幻，给整个香港涂上些许迷幻的色彩。
站在酒店大堂，我看看表，时间已经指向7点30分，可是小宁还没有下来。一旁，几个球迷模样的香港女孩子一边盯着我看，一边还不时地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请问……”其中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不甚流利的普通话问我：“您是中国女排的教练吗？”
“啊，不会吧？”我吃了一惊，随后笑着说：“我哪里会像教练的。”
那个女生吐吐舌头，说：“看你这么高，我们都以为你是……”话说了一半她突然停下了，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我还在纳闷的时候，有人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地弹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正是小宁的恶作剧。原来那个女孩子也已看到了我身后的小宁。
“哇，陆宁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帮我们签个名好吗？”那个刚才还跟我搭讪的女孩一下子从我面前挤过来，那着一本画册递到小宁面前。其他几个球迷也一涌而上，反而把我挤到了外围。
小宁一一满足了球迷们的要求，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中国队的队员穿着便装从电梯走了出来，也被这些球迷们“逮”了个正着。反而替小宁和我解了围。

走出酒店，我们放慢了速度。小宁似乎也没有什么计划和安排，我们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散着步一样。
“身体感觉好些了？”还是我先开了口，因为我的确很担心小宁的身体。
“中午睡了午觉之后感觉好多了。”小宁语气已经挺轻松的，加上她刚才的恶作剧，我知道她的身体应该没什么事了。
“唉，做运动员真不容易啊，如果是普通女孩子，赶上这种日子连体育课都是要请假的。”我随口说。
“其实这几年也习惯了。只是总是吃那种药调整时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影响……”小宁低声地说。
“虽说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吧，你看那么多老队员退役之后一段时间不也都有了孩子嘛。”我半开玩笑地说：“时间还早吧，你怎么这么快就想着结婚之后的事情了。”
“是啊，还早……”小宁喃喃地说。
突然，我觉得刚才的话是不是会让小宁不开心了，我悄悄拉起小宁的手，她并没有拒绝。我边走边转移话题说：“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一起散步逛街了……”
“是啊，”小宁似乎也觉得应该转换一下话题，便当做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我说：“笨笨，今天晚上你要陪我买一样东西，回国之后我要送人的！”
“什么啊？送谁啊？”我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宁说着，伸手叫过一辆出租车。坐上出租车，小宁一边说着“去旺角！”一边递给司机一张写着什么地址的字条，司机看了看，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子停在了一间外表并不起眼的大楼下面，小宁拉着我上了电梯。半个小时之后等到我们走出大楼，我的手中已经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了。
“真服了你了，居然连这里都找得到。”我说。
“我问了杨鹃，才知道这里专门卖电玩的，价格比一般的店都便宜很多！”小宁笑着说。
“老实交代，这个XBOX360是准备送给谁的？”我指指手中的袋子，问小宁。
“我的事儿，你别管。”小宁一扭头，故意地说。
我也是跟她开着玩笑，心里想着估计是她买来送给那个刚上初中的小外甥的。
“时间还有，我们走一走再坐车回去吧。”小宁挽着我的胳膊，说。
“好啊！”我说。
漫步在旺角街头，虽然不少店铺因为预防台风今天已经提早关门歇业，可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和灯光招牌仍然把大街点亮得热闹非凡。我们两个人拉着手一起走着，互相之间都有着一种满足的幸福感在心间。毕竟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亲密地一起逛街了。
在人行道的尽头，我们停下等待红灯变绿。小宁拉着我的胳膊紧紧地靠在我身边，她柔软的胸部似乎无意地轻轻挤在我的手臂旁，让我的心跳一阵阵加速。“香港的狗仔队很厉害的，万一被他们拍到就惨了……”我小声跟小宁开着玩笑。
“你害怕啊？”小宁问。
“我怕什么……”我笑笑，说：“我一个小记者谁都不认识，哪儿像你已经是个大球星了。”
“切！”小宁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一下子甩开我的胳膊。
过了路口，两个人仍然慢慢走着，却谁也没有主动去牵对方的手。
“笨笨……”小宁突然说：“我是不是挺差劲的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还以为她仍然是在开玩笑，笑着说。
“我是说真的啊……”小宁说着，站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说啊，是因为什么？”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波兰的比赛打下来，我觉得我糟透了……”小宁转过头看着我，眼圈微微变红了。
“别这样。三场比赛我都看了，虽然说不上打得出色，但还不至于到糟透了的情况。”我说着，摸摸衣服口袋。我记得曾经带了一包面巾纸出来，可是这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紧张地盯着小宁的脸，生怕她立刻会哭出来。
“从开始打球到现在，你哭了多少次了。”我轻轻叹口气，跟小宁说。
小宁看着我，其实她的眼泪还没有掉出来。
“我知道你的性格是很要强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我问她。
小宁摇摇头，她似乎被我的反应搞得不知所措了。因为以往小宁伤心的时候，我都是说尽好话哄她劝她。也许她真的没有想到这次我会这么严肃地跟她说着什么。
“小宁，有的时候你不应该不相信你自己啊！”我说。
“可是，可是李指导一直在说徐冰怎么怎么的好。我知道我跟她相比的确差得挺多，可是他总是那么说，我就总是觉得我很差劲……”小宁说着，努力地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李荣光有的时候接受采访所讲的话的确欠缺一些艺术，”我说：“但是，小宁你要知道，如果连你都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又怎么能让别人认可你啊。”
我终于翻出了那包纸巾，抽出一张，轻轻地帮小宁擦去眼角已经涌出来的星星点点泪花。“其实你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不足也很不容易，可是你也想着，当年徐冰第一次入选中国女排的时候，打得绝对没有你好！”我说。
小宁刚刚还紧紧咬着的嘴唇松弛下来，自己接过纸巾，擦擦眼睛，说：“时间快到了，我们打辆车回去吧。”
坐在出租车上，小宁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旺角离女排驻地的酒店并不算远，只五、六分钟就到了。
下了出租车，小宁还是露出了一些笑容，说：“我没事了。”
我也笑笑，一边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一边说：“回去之后早点休息吧，明天训练场上见。”
小宁点点头，却并没有接过袋子。
“笨笨，其实……这个是送给你的。”小宁说。
“真的啊？”小宁的话的确让我吃了一惊。我猛然想起去年从日本采访世界女排锦标赛回来我曾经跟小宁聊过差一点儿在日本买台XBOX360的事，小宁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送我一台。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说过了我也就全都忘在脑后。我真的没想到小宁居然一直记着这件事，并且在今天拖着自己不适的身体为我兑现了当时的承诺。
“傻丫头……”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现在轮到我的眼圈红，鼻子酸了。
“这样吧，冬天放假回北京，有机会我们打双打啊。”小宁看到我傻傻的样子，噗哧笑了出来。
“嗯。回去吧，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我说。
小宁点点头，转身走进酒店。

Set4
台风总是来得如同情人约会一般准时。
在当地人称为“8号风球”的台风肆虐下，原定于昨晚举行的巴塞罗那亚洲行香港站比赛已经被迫取消，今天开始的马术奥运测试赛也很有可能改期。不过虽然在室内场馆举行的女排大奖赛所受影响相对小一些，但主办方出于安全考虑，决定比赛照常，但谢绝观众入场。
即使没有什么观众，中国女排在面对多米尼加队的时候仍然显得相当轻松，3比0干净利落地搞掂对手之后，小宁还冲着坐在场边的我挥了挥自信的拳头。
比赛之后，我没有和其他记者一起去赛后新闻发布会，而是径直走到小宁面前，不为采访，只为了和她说上几句话。很奇怪的，当小宁跟随国家队在外地集训或是出国比赛，我们不能每天见面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对小宁有难以克制的特别相思；可是到了香港之后，我们每一天都能够在比赛前后见面，我反而更是想念她，更想抓住一切机会和她见面，聊聊天。
“你一会回酒店方不方便？”小宁拿着块大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我。虽然红馆开着冷风，但三局比赛下来，队员们身上的球衣仍然像从汗水中捞出来一样。
“还好了，现在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一会儿我们打车回酒店。”我说。
“天气不好晚上就别出去喝酒了。”小宁说着，从一旁的冰桶中拿出瓶水递给我。
“嗯，小的知道了……”我开玩笑地应着，不过还是语气一转，说：“说实话，第二局有一个球传得不好。”
“哪一个？”小宁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记不记得有一轮儿是李继红接的一传，之后她又跑到4号位。这时候罗欣欣和钟晓楠在2、3号位之间做了个梯次掩护出的机会很好的，可是你还是传给李继红，其实当时对方两个拦网的已经并到她前面了。”我说。
“啊，那个球啊……”小宁使劲点点头，解释说：“可是当时多米尼加的自由人也已经防在罗欣欣的线路上面了啊。”
“我们进攻，对方的防守是肯定要有，不过你还是要考虑到底是主攻突破拦网得分更容易一些，还是副攻改变线路下球更容易一些。”我继续说：“其实我并不是说你这个球穿给李继红就不对，我觉得你错在李继红被拦回之后第二次反击还是坚持传4号位。”
“我明白，你觉得我那个球传得太固执了。可当时我心里挺不服气的，觉得多米尼加那两个拦网没什么实力啊，红姐肯定能下球，所以就又传给她喽。”小宁噘噘嘴，说道。
看我还是一脸的严肃，小宁换了种撒娇的口气说道：“好笨笨，别扳着张脸了，我会吸取教训的。”
“你啊……”我笑着摇摇头：“这一点倒真跟徐冰挺像的，有的时候球传得就是不信邪。”

和罗小龙进了酒店房间，我们两个几乎成了落汤鸡。
一边脱下湿衣服，我一边问罗小龙：“老李发布会说什么了？”
“咳，能说什么啊。等等，我给你看看。”罗小龙说着，拿出已经被雨水泡过的笔记本，翻开一张张黏在一起的纸页，努力地辨认着上面残留的字迹，念到：“尽管中国队获得了胜利，但是队员的表现比较平均。在比赛的压力之下，全队的进攻环节不是非常令人满意，而且在进攻手法的多样性方面做的不是很到位，甚至有不少机会被白白浪费掉了……目前的这批队员仍然显得很年轻，需要更多的经验。所以全队最大的问题还是经验不足，我们的基础还不是非常牢靠……”
“跟以往每一次比赛之后说得都差不多……”我示意罗小龙先去洗澡，自己打开电视，点上支烟。这时候手机短信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小宁发来的。
“笨笨，以后每一场比赛之后你能不能都跟我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好。别总夸我，多批评批评我。”
“傻丫头你放心，该批评的我会批评的，不过该表扬的你也不能不让我表扬吧。”我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的确，自从今年小宁进了国家队，其实我几乎没有当面说她什么不好，而是往往给了她很多表扬和鼓励，因为我怕她这样一个新人初次进国家队就要打首发，总说她的问题会让她缺少信心。不过我真的想错了，小宁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在她好强的性格背后，她仍然希望有人能够为她指出她的问题。总是跟她说好话，反而让她心中越来越没底，对自己产生怀疑。我明白，作为一个跟她有着密切关系的人，我更应该承担起这样的责任来，让她抛开怀疑，相信自己！
因为，更大的考验旋即就将出现在小宁面前。

Set5
从2005年开始，被逆转似乎成为中国女排的“专有名词”。
在2003年世界杯称王之后，虽然2004年第一高度副攻周睿意外受伤，但中国女排仍然在雅典奥运会的决赛上逆转俄罗斯队，实现了17年后再夺奥运冠军的梦想，这一届中国女排的辉煌也在2004年达到顶峰。
然而，从2005年开始，中国女排就陷入了被逆转的厄运中。意大利队似乎成为中国女排无法战胜的对手，即使屡屡以2比0领先，但意大利队总是能够在后三局扳得回来。意大利之外，渐渐还有古巴队、荷兰队甚至德国队在这几年都先后尝到了逆转中国女排这个世界杯和奥运会双料冠军的美妙滋味。以往中国女排最让人放心的决胜局，现在反而成为最不让人放心的了。
盈极则亏，否极泰来。这不仅是古今哲学范畴中亘古不变的定律法则，同样也是竞技体育运动中一条无法打破的规律——没有哪一支队伍能够长盛不衰，也没有哪一支队伍能够长衰不胜……
可是2007年世界女排大奖赛中国香港站小组赛，上天还明显要让中国女排多经受一些失败的考验。
第二场比赛，在以2比0领先波兰队之后，老谋深算的博尼塔通过变阵，让中国队的节奏乱了起来。决胜局的比赛中，最让我担心的场面终于发生了，中国队糟糕的一传让小宁几乎每一个一攻都只能传给4号位，进攻中根本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快攻配合。于是，中国女排吞下了2005年以来第七次被对手逆转的苦果。转过天来，中国女排在香港站的收官之战中再次输给了意大利队。同样是2比3被逆转。
“什么都别说了，我想静一静……”当我走到场地这边，中国队的运动员席旁时，小宁居然主动说。
小宁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在我们两人相处以来还是第一次。
小宁说完，我看到她弯下腰捡起放在地板外套的时候，悄悄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泪星。我明白连续两天窝囊的输球已经让小宁现在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我，我去新闻发布会了……”我讪讪地说着，转过身准备向新闻发布厅下面的出口走去，这时候小宁却又喊住了我。
“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发短信吧。”小宁说着，还是努力挤出了些笑容给我。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我才知道要流泪的不只有小宁一个人。
“连续遭遇两场逆转失利，请问你们应该怎么面对？”一个香港记者操着别扭的普通话，向坐在主席台上的钟晓楠“发难”道。
“我知道，连续的失败让球迷们很失望了……”钟晓楠说着，泪水已经在通红的眼眶中打了几个转，几乎马上就要落下来：“可是越是失败的时候越考验球队的精神和团结，失败会让我们更加勇敢。”
这个举动让发布会现场的记者们呆住了。掌声，突然从记者中传了出来。我回头一看，坐在我不远处的上海《东方早报》的女记者薛丽一边鼓着掌，泪水却率先涌了出来。
一个人的掌声，立即变成大家的掌声。钟晓楠站了起来，向台下的记者们深深鞠了一躬，眼泪也已忍不住了。

回到酒店，我没有等待小宁的短信，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小宁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
“比赛结束了，别想太多了。”我说。
“我……”小宁顿了顿，像做错了什么似的说：“对不起，刚才我并不是想那样。”
“没关系，输了球，换做是谁心情都不好。”我说。
“如果再和意大利队打一场，我发誓一定不会输给她们了！”小宁突然说到。
“我相信。”我应到，心底却油然生起一阵快慰的感觉。
（继续中……）

离线飞翔小精灵

风云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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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4楼发表于: 2008-01-18

我的2008（第二季）第13章·上

Game 13 “云霄飞车”

Set1
“啊哈……”罗小龙的脑袋几乎已经贴到了展览橱窗的玻璃上面，一层玻璃之隔，是一瓶200多年历史的法国红酒。
“走吧，她们训练都快结束了。”我看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接近12点了。
“咳，要是能喝上一口多好啊。”罗小龙极不情愿地跟我走出博物馆大门，他的口水差不多都要落了下来。
中国女排在澳门站的比赛馆澳门综艺馆旁边的附属建筑居然是红酒博物馆和赛车博物馆。当我们一早到了馆里准备采访赛前训练，却被告知中国女排当天的训练要从中午11点开始。无奈之下，我被罗小龙拉着硬是在两个博物馆中观光了两个多小时。
走进比赛馆的大门，就能够听到李荣光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回声与语音叠交在一起，格外刺耳：“你们失误这么多，怎么打啊？要是在正式比赛里，你们早就被打死了！”
李荣光满面怒容，眼睛从他面前这六个人的脸上逐一扫过。只见谢菲和陆宁站在一起一言不发，小宁手中攥着只排球，下意识地轻轻转着；旁边李继红的嘴唇动了几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没有出声；另外几个小队员杜小旭、罗欣欣、马小文和李小蕾干脆低着头，任凭汗水从脸上划过，落在地上。
偌大的体育馆中此时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窒息。李荣光手叉在腰间，胸前挂着的那只红色哨子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看得出他的确相当气愤。
就在这一片寂静下，突然“铛啷啷”，一阵响声猛然间从我身后传来，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毛手毛脚的罗小龙不小心碰翻了一支挂隔离带的金属柱子。
“你他妈小心点！”我低声骂了一句，回过头来却发现训练场上的李荣光和队员们也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好了好了，继续练。抓紧时间！”也许是看到有记者来了，李荣光冲队员一挥手，恢复了训练。慢慢走回自己位置的小宁此时与我对视了一下，她的眼中满是委屈的神色。
同以往每一次技术训练没有什么不同，当天最后一个环节是发球练习。不知道的确是太疲劳了，还是刚刚被主教练训斥，队员们的情绪明显都很低落，李继红、谢菲几个队员的大力跳发球成功率很低，不是发出了界就是打在网带上。为了减少失误，接下来的几个发球几名老队员干脆换成了上手飘球这样的菜球。
可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在网边站立的李荣光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停停停停停！”李荣光终于忍耐不住，喊了起来：“你们会发球吗？现在连最简单的都练不好，怎么教都教不会！”
看着主教练铁青的脸，此时轮到站在排头准备发球的杜小旭和罗欣欣两人手中持着球，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主教练这话是针对谁的，可是又不敢茂然做什么动作，只能够呆呆地站在当场。
也许是这番话还不能发泄他内心的不满，李荣光转过身，用着自己家乡的闽南话自言自语地痛骂了几句，也没有理队员，独自一人径直向着训练馆外走去。
“来，来！把最后几组发球做完。”见此场景，还是助理教练于海滨拍拍手，让队员们回过神来。
我一拉罗小龙，跟着李荣光走过去。

不出所料，李荣光一走出训练馆，便站在门口的一块空地上，掏出自己惯吸的“卡宾”香烟，独自一人抽起闷烟来。见我和罗小龙过来，李荣光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客套地递过烟来让我们同吸。
“李指导，今天训练不满意么？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出来？”我问。
“不仅是今天不满意，是这一段时间都不满意！”李荣光摇着头，说着眉头又皱起来。
“是因为什么事？”罗小龙插话到。
李荣光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看了我一眼，说：“高山在这里，我也就直说了。整个香港站比赛下来，最让我生气的就是陆宁！”
我能够理解李荣光由于香港站比赛失利，对于小宁的不满。我也有心理准备会在公开场合听到李荣光对小宁的批评，不过李荣光此时直言不讳，而且话说得又如此之重，反而让我的心头一震。
“陆宁的发挥稳定性不好，在场上步伐移动还是太慢，而且在传球的过程中卡位也不够准确，这样一来那些攻手根本打不出来什么像样的快速跑动进攻配合嘛。”李荣光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一刻不离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小宁。
看着我的脸色变得难看，李荣光语气舒缓了下来。“不过当然了，小孩子才21岁，一下子把她从国内联赛送到国际大赛的大舞台上，能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荣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
此时队员们已经结束了训练，陆续走出训练馆。小宁惯例最后一个出来，看到我和李荣光站在一起，想说什么话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悄悄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便快步走上大巴车。
见到小宁上了车，我对李荣光说：“李指导，陆宁不是一个笨孩子，她一直也很要强。相信您只要点到了，她无论如何都会努力去弥补不足，争取做得更好。”
“高山，有的时候我跟你说这些东西，并不是把你当记者，而是把你当成队员家属一样，希望你也能够帮助陆宁更进一步啊。”李荣光听我说完，也点了点头随后上了车。

看着大巴车渐渐远去，我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别放在心里，李荣光批评陆宁是因为他现在看得重陆宁。比方说顾月现在打不上球，当然也没人批评啦。”罗小龙看到我黑着脸，安慰我说。
“没事儿。走，找地方吃饭去。”说完，我掏出一支烟递给罗小龙。

Set2
“老李跟我谈过了……”小宁说着，话语顿了一下。
“我猜到了。而且今天他当着我的面把你批评了一顿。”我说。
“我明白，他也想让你鼓励鼓励我。”小宁说。
“你能这么想就好，其实老李会骂你，也是为了你好。”我说：“晚上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叔叔和阿姨他们肯定也挺惦记你的。”
“嗯。”小宁应道。
“对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和小宁说一说这个问题：“小宁，虽然这几场比赛罗欣欣得分很多，但是我总觉得关键时候你的球还是更愿意往4号位传。有的可能是一传不到位的原因，可有时候即使一传不错，3号位机会也挺好，可是你还是不愿意给副攻球。是因为什么原因？”
“唔……”小宁沉默了一会，慢慢说：“其实我总觉得很罗欣欣的配合好像总是缺少一些感觉，所以打关键球的时候我会觉得还是传给李继红或者谢菲这几个主攻，下球的把握更大一些……”
“可能你需要更信任罗欣欣一些。”我一针见血地说。
听到我这句话，小宁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是这样吧。”小宁说。

挂断电话，我转过头来。罗小龙正趴在床边敲他的稿子，看到我瞅着他，他下意识地把笔记本电脑转过他的一边。罗小龙这个举动不免让我怀疑起来。我故意大大咧咧扳过他的电脑，说着：“哥们，让我参考参考你的大作”。
罗小龙想拒绝可是已经晚了。当我看到他的稿子标题的时候，我知道为什么罗小龙为什么这么害怕我看到他的稿子。我的火一下子冲到脑门。
《二传副攻互不信任李荣光狠批陆宁》，这就是罗小龙稿子的标题。
“你干什么啊？”我指着这个标题，质问着罗小龙。
“咳，我们编辑要求写一点大奖赛的深度分析，你知道我又不是很熟悉排球……”罗小龙辩解道。
“不熟悉你也不能乱写啊。”我强压住心头的火，说。
“这个东西……其实……不是……”罗小龙结结巴巴地说着。
“对，陆宁和罗欣欣在比赛中可能关键时刻缺少一些默契，但你并不能说二传和副攻之间互相不信任。欠缺默契和互不信任是两个本质上完全不同的概念嘛。”我说。
“而且，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和陆宁两个人的私人电话。”我补充道，说完一摔门走出酒店房间。

澳门和香港不太一样，街道比较老旧，晚上天一黑，街旁的小店铺就已经纷纷关门打烊。除了大酒店和大赌场，我甚至怀疑澳门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夜生活。我的心绪乱得很，便在7—11买了听啤酒，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啜着啤酒。
心里实在气不忿，我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川的电话。
“哎，高山？你丫回北京了？”陆川说。
“我还在澳门呢。”我说。
“什么事儿？”陆川倒被我弄得一头雾水。
“丫他妈那个罗小龙，什么东西！我跟陆宁打电话聊两句，他居然听到了就往稿子里写……”我在电话里痛骂罗小龙。
“他们那种报纸就那德兴……”陆川说：“唉，行了不说了，我这边还有采访呢。下周北仑见面聊吧。”
挂了电话，我的气消了些，突然间心底却油然而生一种寂寞的感觉。这个时候，不能再打扰小宁的休息了，我上下翻着手机通讯录，光标停在李若晴的名字上面。
叹了口气，我还是按下拨通键。
“喂？”电话接通了，李若晴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些鼻音。
“哦，你怎么了？”我问。
“我感冒了。对了，现在你应该在澳门吧？”李若晴说。
“嗯。”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说着，想挂电话。
“等等。高山……”李若晴却在电话中喊住我。
“嗯？”我纳闷了。
“我觉得，你一定有事要说。”李若晴坚定地说。
“我，没想到你病了。只是想，想找你聊会儿天……”我吱吱唔唔地说着。
“怎么心情不好了？”李若晴关切地问。
“咳……”
“你该不会和陆宁吵架了吧？”
“没有。不过刚和罗小龙吵了一架。”
“他是不是在稿子里瞎写陆宁的事儿来着？”
“差不多吧。不过今天老李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批评了小宁。”
“因为什么？”
“他认为香港站没打好，陆宁的责任最大。”
“你有没有反驳他？”
“那种场合，我怎么反驳？”
“唉，你这个队员家属当得也挺苦的嘛。”
“行了，你就别挤兑我了。”说着，我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心情不好的时候，想起我来了？”李若晴突然说。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突然一动。虽然明白她在开玩笑，可是我不知为什么，认真地脱口而出说：“是啊，想你了。”
“得了吧，你现在最想的应该还是你的宝贝小宁，对不对？”李若晴笑着说，突然，她收起了刚才的玩笑语气，说道：“高山，陆宁这段时间应该遇到很多困难，作为男朋友，你更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我，知道了。”李若晴的话让我彻底冷静了下来。
“嗯，那下周，我们北仑见吧。”李若晴说。
“好！你注意身体。”我说。

Set3
坐在场地另一侧的郎平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看了看手中记事本上的记录。这边，李荣光照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翘起腿坐在教练员席的椅子上。
主裁判吹响了哨声，做出手势让双方的运动员结束赛前热身。小宁把手中的球发到对方场地中，然后快步跑回本队的运动员席前，拿起瓶水喝了一口。喝完水，小宁向场子四周看着，其实我就站在运动员席旁边不远的位置上。
跟小宁接上了“头”，我悄悄伸出三个手指向她比划着，意思是让她在这场比赛多注意一下3号位的配合。小宁轻轻点点头，露出一点笑容。

虽然在赛前训练时，李荣光尝试了不同的人员搭配，然而在这场关键的中美之战时，中国女排的阵容仍然恢复了老样子，老将李继红和势头不错的谢菲搭档主攻线；副攻线则是风头正盛的 “小高妹”罗欣欣和马小文配合；小宁毫无疑问出现在首发二传位置上，自由人仍是唯一人选李小蕾。队长钟晓楠还是在接应二传位置上披挂上阵，稳定军心。
对于中国女排来说，虽然作为东道主将肯定能够获得参加本次世界女排大奖赛总决赛的资格，然而前两站分站赛中糟糕的表现，中国女排目前亟需用一场胜利来刹一下连续失利的“快车”。对于美国女排来说，目前成绩同样岌岌可危，如果再输下去，很有可能就无法挤进前五名从而失去参加总决赛的资格。
今天，对于谁来说都是一场输不起的比赛。
比赛哨音吹响了。
李继红的扣球先声夺人。1比0！
转过来，美国队老将汉尼芙的一攻得手同样感觉轻松。1比1！
……
两队的比分就这样你来我往，交替领先。
相持到第二次技术暂停时，中国女排仍然仅以16比14领先两分。
重新回到场上，轮到美国女排的斯科特发球。
站在前排网前的小宁左臂高高伸起，右手却背在身后腰间，悄悄做了一个V字型的手势。
“我来！”钟晓楠迎着对手急速旋转下坠的发球扑过来。垫起来的球冲着3、4号位之间的网口飞过来。6号位的李继红似乎准备起跳扣后排攻了。
美国队的双人拦网已经急速并到了她们对应的位置，可是一刹那，汉尼芙居然向3号位移动过去。原来正在李继红准备起跳的时候，罗欣欣也是一个跨步冲到3号位。
虽然罗欣欣身高有1米93，可是汉尼芙2米的身高更超一筹。这个球，小宁该怎么传？传4号位后攻，时间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传3号位，对方的强拦网也已等在那里……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小宁跳起来，一个背传，球速很快，线路却并不短——她没有选择4号位，也没有选择3号位。
罗欣欣的脚步突然向右一滑，身子在网前划过一条斜线，球也恰好传到了她的手前——就在2、3号位之间的位置。在这里，虽然汉尼芙的目光已经到了，但她的身体却无法及时赶到。这里恰好是一个完美的空档。
球快速而轻巧地落在地板上。
这是一个连续的假动作配合。李继红的后攻是第一个掩护，罗欣欣往3号位的移动是第二个假动作，真正的目的正是在这里——2、3号位之间。
如果不是对队友完全的信任，二传怎能敢于传出这种球来呢？
观众们的掌声已如雷鸣一般响起。小宁却捋捋额头那束湿透的头发，微微皱着眉头站在网前，似乎已经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幕。
比赛还刚刚开始，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
第一局中国女排以25比18取得胜利，第二局的过程和第一局相差不多，25比17中国女排再胜一局。第三局的比赛中，小宁和罗欣欣的配合几乎成为当场比赛的“SHOW TIME”，25比22。中国女排终于在两连败之后收获了一场胜利。

“今天这场比赛，不仅是中国女排在2007年所打出的一场最佳比赛，对于我们的小二传陆宁来说，今天在场上的表现同样也超过了此前她在大奖赛澳门站之前的各站比赛。陆宁敢打敢拼，用高质量的二传保证了我们的快攻。”李荣光说着，毫不客气地打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一听可乐，喝了一大口。
“前两天骂得人无地自容，今天又夸到天上，陆宁这两天真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喽。”坐在我后排的刘锐轻轻捅捅我的胳膊，跟我小声嘟囊着。
“没办法，这种心理素质是国家队队员所必须的。”我笑笑，回应着。
“今天大家心情都不错，帮我约个专访吧？”刘锐问。
“行！不过你先找赵启明去。”我说。

不过真正的“云霄飞车”还在等着陆宁呢。

（继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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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5楼发表于: 2008-01-18

我来说几句

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了，主要是由于年末年初一般都会非常的忙。
终于有时间再捡起来继续写下去，才感觉到写一个长篇真是非常艰辛的一个过程。
按我的思路，2007年的事儿应该是作为这篇小说的第一部，至于第二部，大家都应该能够猜得到是写中国女排2008年备战北京奥运会的故事了。目前第一部已经写了差不多11万字，估计全篇都写完可能会到30万字左右吧。
写着写着，速度变慢了，感觉越来越困难。不过大家的鼓励仍然是我的动力。
在这里先说明几个问题吧。
第一：女主角的原型是谁？

答：写的是小二传的故事，可是陆宁并不是魏秋月MM。虽然故事里面不少的内容取材自魏秋月MM的事迹，但陆宁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是所有这几年出现在中国女排队伍中新人的缩影。

第二：作者真的了解中国女排吗？

答：本人只是一个中国女排的铁杆球迷而已。关注女排这么多年，也结识了一些排球圈内的朋友，听大家说了不少关于女排队员、教练员和记者们的故事。经过发挥和虚构，写进了这篇故事里。所谓小说，便是来自生活，高于生活嘛。虚构也是肯定有的喽。不过在这里作者要强调的一点：关于小说中所写的中国女排在2007年的这几场比赛，无论是比赛结果、技术统计，还是赛后新闻发布会中教练员所说的内容都是采用当时新闻稿件中的真实素材，这是没有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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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发表于: 2008-01-18

顶～

共2条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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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在　梦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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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7楼发表于: 2008-01-29

俺比较关注主人公的感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嘿嘿~

会飞的小精灵啥时候落到电脑前继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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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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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8楼发表于: 2008-02-15

我的2008（第二季）第13章·下

Set4
没有任何一位成功的运动员或者名宿在成才之路和成名之路上是一帆风顺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是成功人士与众不同之处。面对挫折，你能够选择的除了放弃，就只有坚强。当然，还有面对挫折的态度。
就如同这一场比赛一样。
小塞林格坚毅的脸上放出了难得一见的光芒。
而中国女排的队员们怎么样呢？
去年世界女排锦标赛上输给荷兰女排之后，中国女排的队员们都只能以泪洗面。
可是第二次输给同一个对手，是不是就让人麻木了呢？还是连续的失利，真的能够让人麻木。
接下来，同样“复仇”成功的，还有几年来从未在中国土地上战胜过中国女排的古巴女排。
澳门站的比赛对于中国女排全体成员来说，已经成为了又一场恶梦。即使这个恶梦有一个看似美妙的开头，曾经让人错误地觉得这将是一个甜美而不愿醒来的美梦。然而揭开了那一层薄纱，大家却发现外面依旧寒冷刺骨。

“别再低着头了，好不好？”我在电话里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低着头。”小宁问。
“除了我，还有谁更了解输了球之后的你会怎么样。”我苦笑着说道。
“李指导发布会上说我了吧？”
“说了。”
“能……说给我听听吗？”
“老李说，中国女排的年轻球员们比赛经验比较欠缺，21岁的二传陆宁发挥不够稳定，在压力下有时控制不住节奏。”
“只是这样？”
“对你，他就说了这些。”
“他肯定表扬罗欣欣了。”
“嗯。不过他昨天也表扬你了。他昨天说你的表现让人赞叹……”
“唉，昨天已经过去了。”
“以后有机会，我们去香港迪士尼坐‘云霄飞车’吧。”
“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老李一天骂你，第二天夸你，第三天又批你，我觉得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比我好太多太多了。”
“你别开玩笑了。我心情不好。”
“小宁，我想你了。”
“你想干什么？”
“有一个人，每天都在牵挂着你，在和你默默地一起战斗，你知道吗？”
“嗯！肉麻死了！”
“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不会！糟糕透了！”

我在想着说些什么，哄哄小宁让她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小宁却突然说：
“这几天，膝盖有些反应了……”
我心头一惊，问：
“反应大不大？”
“晚上回来的时候，感觉里面暗暗地有些胀。”
“跟大夫说了没有？”
“说了，这几天做了几次针灸，其实感觉也并不是很明显的。”
“小心一些总没坏处的。”
“我会的。”

“笨笨……”
“嗯？”
“你说，我以后退役了，去做些什么好？”
“不会吧，这么早想退役干什么？”
“唉，每个人都会想以后的事嘛。”
“其实也很简单啊，退役之后还是多读点书好。”
“然后呢？”
“然后，如果你还舍弃不了排球的话，就向着教练员的方向努力；如果你觉得不想在这片场地上呆着了，就去做点其他的工作啦。”
“还有呢？”
“还有？”
“你啊！”
“我怎么了？”
“你就想不出还有什么了？”
“……”
“退役之后，我们就结婚吧……”小宁的话音轻轻的从手机中传出来，却如同重锤一样敲得我的心咚咚直响。
这，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而且，是由小宁首先提出来的。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句玩笑。可是在这里，经历了连续失利之后，小宁为什么会想到和我讨论这个话题呢？
是身上背负了超越年龄的压力让小宁更加成熟，还是今日背负着的压力让小宁更愿意憧憬未来的美好？
我，该怎么回答？
“好！我答应你！”我轻轻地说。
“婚戒我要铂金镶1克拉钻石，八箭八心的！”
“好！”
“婚车我要劳斯莱斯的！”
“好！”
“蜜月我要去马尔代夫潜水！”
小宁的声音哽咽着，这句话都没有说全，便泣不成声了。
“好！”我应着，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刚才一直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在故作坚强的小宁那道心理堤坝终于决口了。小宁在用着一种特殊的方式，缓解着比赛的失利和主教练的责难给她带来的难以承受的压力。
可是我却爱莫能助。

我能做些什么？
当你眼看着你爱的人被重压压到哭泣，才终于发觉海誓山盟时的那句：“和你共享快乐，帮你分担重任”的誓言是多么的幼稚。
因为有的压力，必须只有一个人去承担。
因为这份压力背后，事关尊严和荣誉。事关国家与民族的尊严和荣誉。
因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就在面前。

“我会为你准备一枚永远闪耀光芒的戒指，把你装扮成天底下最闪亮的新娘。
小宁，我爱你！”
……
我说。

Set5
“唉，小组赛排名第八，”罗小龙不知趣地凑到李荣光面前，说着：“要不是因为东道主，咱们可是连总决赛都去不了啊。这就是历史上第一次！”
李荣光虽然对罗小龙已经有些眼熟，但还是摸不清这位大大咧咧过了头的仁兄到底是什么路数。罗小龙大声浩气地白话着，李荣光却还是客气地应着。
小宁独自一人，坐在靠窗口的一排长凳上，望着外面的机场跑道发呆。
我走过去，坐在小宁旁边，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一本《明朝那些事儿》，递给小宁。
“如果一会儿上了飞机实在睡不着，就看看书吧。这本写得挺有意思的。”
“你最近一直看这本书啊？”小宁说着，随手翻了几页，便把登机牌夹在书中，放在自己的背包上面。
“是啊，连续出差这次算是时间长的了。”我说着，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在和小宁通了电话之后，我失眠了。
当我在机场见到小宁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肿的。
“到了宁波之后，晚上好好睡一觉吧。”我轻声地说。
“我没事的。”说着，小宁抬起头，疲惫的脸上努力地露出点笑容来。
“还好，打完总决赛，接下来亚锦赛肯定很轻松，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回家了。”我说。
“可是联赛也要开始了。奥运会之前，怎么会有真正的时间让我们休息呢。”小宁说着，抬起头看看窗外。在准备离开澳门的这天，天空中的阳光却异常明媚。这会预示着在宁波的总决赛将一帆风顺吗？
“笨笨……”小宁转过头来，用着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地说：“昨天晚上，我们聊的那些话你会记着吗？”
“我一直都会记得的。”我心头一动，悄悄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小宁的左手上，轻轻握了起来。小宁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拒绝我的这个小动作。我们坐着的位置是正对着窗户，反而和其他队员坐着的长椅是背对着的，所以我们这种亲密的小动作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虽然已经有了五、六年的球龄，但小宁的手仍然很柔软，以前握她的小手时，我还经常拿这个开她的玩笑。不过此时，小宁的左手却凉凉的，不知是因为候机大厅冷气开得太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几天的困境让小宁的身心都陷入疲惫和虚弱。
“前往宁波的旅客现在开始登机……”突然，喇叭里传来登机广播。李荣光终于不必继续忍受罗小龙的“骚扰”，向队员们一挥手：“大家走了！”
队员们纷纷站起身，拿着自己的行李。小宁轻轻地把手从我手中抽出，背起自己的双肩背包，一手拖着只拉杆箱，另一只手中却紧紧拿着我的那本书。
我知趣地退到后面，看着小宁和所有队员都走进廊桥，才背起自己的包走向登机口。

穿过拥挤的机仓过道，当我找到我的座位时，我发现李荣光居然坐在我的旁边。小宁则坐在我后面三排的地方。虽然我没有跟队伍同时办理登机手续，但我仍然习惯性地要求了紧急出口的座位，却让我巧合地和李荣光坐在了一起。
看到我坐下，李荣光笑笑没有说话，便闭上眼疲倦地把头侧向一边，靠在飞机椅背上。
飞机起飞了。书给了小宁，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飞机上的几本刊物。一开始队员们三三两两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可是很快机仓中便安静了下来。我回过头看看，小宁和别的队员一样，已经香甜地睡着了。
这时候身边的李荣光却醒了过来。
“李指导，队员们太累了。”我笑着说。
“是啊，连续打了三站，很辛苦。”李荣光说。
“这一段时间您晚上肯定休息不好。”我说。
李荣光点点头，说：“睡不着啊！今年太困难了。”
“可是这批新人，应该还不错吧。”我问。
“还是不错！有冲劲！”李荣光说着，脸上同样再次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不过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谨慎回答得滴水不漏。
“李指导，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其实如果2005年就想到这些老队员的状态会下降如此快的话，早有准备不是更好吗？”我说。我觉得还是“主动出击”吧。
“嗯……”李荣光犹豫一会，却点点头说：“现在回过头看，当时我们的确犯了一些错误。”
“啊……”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惊讶地轻轻发出一声感叹。本来是试探性地一问，我却没想到李荣光会这么说。
李荣光听到我的惊叹，只是笑笑，接着说：“当时我们始终认为这些老队员的年龄打到2008应该没有问题，比如杨鹃她们，到了2008年只是27、8岁嘛，算不上老。可是我们的确没有想到，只过了这么两年，这些老队员受伤病的影响，状态会下降这么多。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判断准确，应该算是我们中国女排教练组的失误。”
“所以在今年冬训开始的时候，您招入了这么多新人，也敢于在比赛中使用和锻炼她们……”我迫不及待地插话道。
“其实去年世界女排锦标赛结束之后，经过总结大家都明白启用新人是形势的要求。虽然时间晚了一些，但今年毕竟距离北京奥运会的最终目标还有500多天。而且今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比如让陆宁这样的新人在比赛中去锻炼，是有目的的，也是不得已的。就算形势所逼，我们也只有放手一搏了！”说着，李荣光仰头长叹道：“2008年北京奥运会，是在我们家门口举办的一届奥运会，而中国女排这个集体又是一个有着光荣传统的队伍。能在北京奥运会上拿什么样的成绩，13亿双眼睛都看着呢！”
我突然看到李荣光的眼中闪动着的点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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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08（第二季）第14章

Game 14 谁的心里放不下谁

Set1
“我们的飞机还有20分钟就要降落杭州萧山国际机场……”
飞机广播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推开机窗遮光板，揉揉眼睛我看到飞机已经开始穿越厚重的云层开始下降。
“距离宁波越来越近了……”我自言自语道，一边笑着摇摇头。
“太熟悉了吧？”李荣光也是笑着说。
“自从我当记者，就离不开宁波了。这三年下来，包括宁波市内和北仑区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次了。”我说。
“我也是。”李荣光笑着说。

太熟悉了。
宁波，北仑。

可是我的脑子中突然又浮现出三个月前那个雨夜。
想到那个雨夜，就不免想起那个人……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看小宁，她也已经醒了，摘下耳塞挂在脖子上，手中翻着那本书。脸上的表情安静而自然。
可是我知道，她也不可能忘记那个雨夜。

飞机颠了两下，终于落在了浙江的地面上。飞机停稳，大家纷纷站起来取到行李。我跟在李荣光身后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拿下我的背包，一抬头却看到小宁双手拎着只拉杆箱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面前。
“我来拎吧。”我的手抢着抓在小宁手中的箱子把手上。虽然大件的行李已经拖运，但小宁仍然有这只装着电脑和衣物的沉重拉杆箱随身携带。
“不用了。”小宁推脱着，她的手并没有从把手上松开。
“嘿，陆宁别不好意思了。让‘三好男朋友’高山表现表现嘛！”心直口快的杜小锐站在小宁身后，见此情景，轻轻推了下小宁的后背，并操着大嗓门半开玩笑地嚷道。
旁边小宁的队友们发出一阵笑声，我和小宁却都感到一丝尴尬，两人的手便不由得同时松开了。结果就是那只可怜的拉杆箱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落在地上，正砸在我的右脚踝上。
“哎呦！”我疼得喊了出来。
“你没事吧？！”小宁吓坏了，一边拽开拉杆箱，一边蹲了下来，就要掀我的裤脚看我的脚踝。
小宁知道我的右脚曾经骨折过，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没事，没事。”我说着，慢慢转着脚踝。看到我的脚的确没有大碍，小宁才站起身来。
小宁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似乎在怪我缺乏默契，又似乎带着些歉意。
“还是我自己拎吧。”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小宁小声说着，再不由我分说便独自拎起了箱子向外走去。因为我们的耽误，飞机通道后面此时已经站满了旅客，有的人还发出了埋怨的声音。
还愣着的我只能跟在小宁后面快步走出机仓。

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八月份的浙江阳光仍然很充足。气温虽然比广东那边低了一些，但闷热的感觉仍然环绕着我的身体。
和罗小龙打了辆出租车，我们从萧山机场直奔宁波北仑而去。高速公路上，我们乘坐的出租车不时地跟国家队的大巴车你前我后地互相追逐着奔跑，每当经过国家队大巴车旁边，我都不由得看一眼小宁。按惯例坐在大巴车后面位置的小宁微微皱着眉，脑袋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出租车没有开冷气，我摇下车窗玻璃，把胳膊支在车窗上任凭高速公路上的风吹着我的脸，吹乱我的头发。从杭州到北仑的这条高速公路一路穿越了田野和小山，于是傍晚的空气中也满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越发接近北仑，路边灯柱上挂着的“世界女排大奖赛总决赛”的广告牌就出现得越发频繁，破坏了我差不多已经快大发的诗性，画面上徐冰、周睿和钟晓楠三名队员身穿着冠名这次比赛赞助商Logo的运动服，作出扣球和垫球的动作。
没错！我们来了，比赛也快来了。

到了赛事指定记者住宿的天港大酒店，我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摆脱罗小龙了。
提前到北仑的陆川已经帮我定好了房间。
办好手续，拿着房卡。我走进电梯。可是当电梯门就要关上的时候，突然外边传来熟悉的喊声：“请等一下！”
我赶紧按下开门按钮。
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女孩子拎着两大塑料袋东西闯了进来。正是李若晴。
“谢谢……”李若晴说着，一抬头看到是我便笑了。
“你干嘛，大采购啊？”我看着她手中的塑料袋，说道。
“去旁边的‘大润发’买点吃的。晚上当夜宵啊。”李若晴说。
电梯停在四楼，我们前后都出了电梯。
“你也四楼啊？哪个房间？”我问。
“403，你呢？”李若晴说。
“405。”我说。
原来我们的房间是隔壁。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站在房门口，一边准备开门，随口对李若晴说。
“好啊。”李若晴大方地应道，却从塑料袋中掏出一只梨递给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那谢谢了。”虽然刹那间犹豫了一下子，但我还是接过了那只梨。
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李若晴就经常带梨给我吃。
我想掰开分给她一半，可是她却说：
“梨，是不能分着吃的。”
因为，那代表分离。
我们从来没有分着吃一只梨，可是我们最终却分离了。

打开房门，陆川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电视，一边晒他的肚皮。
房间的空调开得冷气逼人，可他居然只穿着一条内裤，几乎全裸地躺在那里。
“你不冷啊？”我把包放下，说。
“唉，热死我了！”陆川说。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香港和澳门了。”我说着，从包里抽出条在澳门买的香烟扔给陆川。
“这个季节去那边，我是不行！”陆川坐起身，也不客气，打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根便吸了起来。
“这两天有什么好玩的？”我仰面倒在床上，尽量放松着身体的骨胳。虽说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坐着，可是真正躺下来，才觉得疲劳已经充满了整个身体。
“那个美女住在咱们旁边那屋。”陆川说。
“你丫还贼心不死呢？”我打趣道。
“唉，有想法，没说法……”陆川摇摇头，吐出个烟圈儿来。
“我刚刚看到她了，约了她晚上吃饭。你也一起吧。”我说。
“嘿！得了！晚上这顿我请！”陆川一听，兴奋地喊道。

Set2
李若晴打开房门，她看到我身边站着的陆川，眉头微微皱了皱。
“哦，陆川和我住一屋。一起吃吧”我笑着说：“想吃点什么？”
“对啊，说好了晚上我请的！”陆川抢过话头，说。
“呵呵，吃什么都行吗？”李若晴笑笑说。
“当然啦。”陆川故作豪爽地一口应到。
“那我们去吃重庆火锅吧！”李若晴说。
大热的天吃火锅，而且在北仑吃重庆火锅——我觉得李若晴似乎故意在难为陆川。
“得了，北仑哪里会有正宗的重庆火锅呢。”我打着圆场，道。
“别！李老师既然说要吃重庆火锅，咱们就去！我还真知道一家正宗的重庆火锅。”陆川说着，似乎李若晴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十分得意。
“那走吧。”李若晴说着，看看我，似乎有些无奈了。

果然，出租车三转两转，停了下来。路边正是一家重庆火锅——“耀德火锅”。
“你行啊，果然是‘食神’。”我一边和陆川说着，一边推开火锅店的大门，冷气便迎面吹来了。
虽然是正宗的重庆火锅店，但显然宁波人并不习惯在三伏天儿里围着火锅吃着热腾腾的涮肉，所以即便正在饭点儿上，可是偌大一个火锅店里面居然一桌客人也没有，空落落的房间中几个服务员倚在柜台旁已经开始打上磕睡了。
李若晴虽然一直微微地笑着，但似乎笑容中更多地带着些冷漠的味道。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陆川安排。陆川则操着一口很不地道的四川话喊着服务员——幺妹儿。
幺妹儿把锅子支了起来，酒也倒了上来。李若晴的话多了起来。
一开头我还舒着口气，觉得李若晴并不是那么讨厌陆川了。可是越来我却越觉得不对劲，李若晴只是一个劲地劝着陆川喝酒。当我想劝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在美女的劝说下，陆川这小子很快地便彻底喝高了。
“高……高山，你……你别动。说……说……说好了，我……我……请的！”看到我要结帐，陆川挣扎着按住我的手，他却用颤抖的手掏出钱包，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从钱包中抽出一大把的百元大钞，向服务员摇晃着。
我估计这些钱应该都是他的出差费，万一这么晃丢了可不是小事儿，于是赶紧把他手中的钱全都搂住，给他塞回钱包中。不经意间一瞥，我发现李若晴还是冷冷地坐在一旁观望着。
我自己掏出钱来卖了单，三人便出了火锅店打车回酒店。
刚把陆川掫上了床，房间电话突然响了。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电话中，李若晴说着。
“啊？”我纳闷了。
“刚才那顿是陆川请的，不算数。”李若晴说。
“那明天我请！”我说。
“旁边有个上岛咖啡……”李若晴说。
“行，那走吧。”我说。

李若晴捧着一杯冰卡布其诺，嘴里叼着细管，若有所思地吸着。
“高山，你不够朋友！”李若晴抬起头，说。
“我怎么了？”我问道。
“我都说了我想一个人，可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和那个陆川往一起拉？”李若晴说着，把杯子轻轻往桌上一顿。
“其实陆川那个人挺好的……”我说。
“我是问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和那个陆川往一起拉！”李若晴重复了刚才那句话的后半句，语气加重了很多。
我叹了口气，说：“陆川他真的很喜欢你。”
“我是问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和那个陆川往一起拉！”李若晴看着我，语气更重了。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我看你刚刚失恋……我想……这样也许你心情能……能好一些……”
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希望李若晴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若晴的身子往后靠了靠，侧过脸一面看着窗外，一面说：“也许我有了男朋友的话，你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大家都是朋友，你是我的朋友，陆川也是。”我说着。见到李若晴的态度缓和了一些，我说话也恢复了流利。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李若晴突然淡淡地说。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李若晴看着我，继续说：“那篇文章说，女人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的确，我爱过你，也恨过你。我明白我已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始终发现我的心里确实放不下你。
那天你送我回家，在车里我让你吻我，我自己告诉自己这就是跟你要的‘Goodbye kiss’，可是之后我却发现我真的很难做到把那些难以忘记的事忘掉。等到我和中田分手之后，偏偏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又是你陪我一起喝酒。我甚至一直在想这是不是老天在捉弄我。”李若晴说着，轻轻抽了一下鼻子。
声音虽然很轻，但李若晴的话一字一句都仿佛锤在我的心头。
“只要是好朋友，可能都会这样做……”我说。
李若晴摇摇头，说：“也许你想的真的那么简单，也许我也应该想得简单一些。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够由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养好自己的伤口，自己一个人慢慢地遗忘那些我必须遗忘的事情。我想我的感情归宿还是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
“对不起。”我说：“其实我只是希望能尽一些力让你过得开心一些。因为……毕竟……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沉默。两个人的沉默。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李若晴叹了一口气，说：“我不应该这么冲动，把这些本不应该你知道的事说给你听。”
“别这么说，我能成为你的倾听者，也很开心。”我说。
“虽然我很羡慕陆宁，但我相信我下一个男朋友一定比你好很多很多。” 李若晴说着，笑了笑，补充道：“我真的不喜欢陆川那种类型的。”

Set3
当我准备掏钱包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并不在我的身上。仔细想了下，好像是临出门前我把手机扔在了床上。我的心里莫名地沉了一些。虽说今天我已经没有什么工作要做，带不带手机无关紧要，但手机不在身上始终让我感觉有些不自觉，潜意识中似乎觉得似乎有些事情要发生一样。
上了楼，我迫不及待打开房门，房间中满是酒后酸臭的味道，仿佛陆川喝醉后浑身的毛孔中都在往外发散着酒的气味一般。
我扫了一眼陆川，他在不醒人世前居然还能够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此时正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鼾声大作。
我叹了口气，皱着眉把陆川身下压着的被子抽出来给他盖上，然后打开了窗户。扑面而来带着清草和泥土香气的空气让我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可是，我的床上并没有我的手机。
坏了，不知道是丢在饭店还是丢在出租车上了。
我用房间电话分别拨通了耀德火锅和上岛咖啡的电话，服务员一口咬定没有捡到我的手机。那么一定是丢到出租车上了吧。我想着，脑袋突然觉得有些沉沉的。
算了，就这样吧。
躺在床上，陆川的鼾声似乎小了起来，房间中趋于宁静，而中央空调风扇转动的沉闷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想了六年的那个问题又重新充满我大脑中的思维细胞。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如果没有陆宁。如果我还和李若晴在一起。如果……如果……如果一切的如果都成为现实，那么未来将变得多么不可预料。可是现在，对于未来我又能够预知多少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
想起这句话，我突然笑了起来，可是不知不觉几滴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高一开学的那一天。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我和同样考进101中学的一个发小在闹着，我甩起的书包不小心碰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上，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女孩子不仅没有生气地冲我们嚷，反而是淡淡地向我们笑笑，说：“同学，请不要在走廊打闹。”
等到走进了属于我的教室中，我才知道这个女孩和我是同班同学，她的名字叫李若晴。
接下来的一年中，我们两颗稚嫩的心走到一块儿，稚嫩而草率地尝试了我们能够尝试的一切，并最终以浓重的悲剧色彩收场。但是，我明白，即使最终说出了分手这两个字，我却仍然，始终，深深地爱着这个我所曾经拥有的第一个女孩子。
对，我的确想过无数次，也许当时分手的决定对于我来说，同样是稚嫩而草率的。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而且小宁是这六年中我始终深爱着的。毕竟当我处在人生最艰难的那个时候，是小宁给了我鼓励和勇气。
李若晴。陆宁。
陆宁。李若晴。
也许，和李若晴一起时所犯过的那些错让我在与小宁的相处中变得更加地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们小心翼翼地拥抱，小心翼翼地抚摸，小心翼翼地亲吻……
可是也正是这些个小心翼翼，有的时候却让我错觉小宁似乎只是我的一个小妹妹，我们之间有时似乎缺少一些恋人的感觉。
的确似乎缺了点什么。

“我明白我已不能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也是李若晴说的。
我不应该忽略这一句，而只记得那一句——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
抹去眼角的泪水。我睡了。

我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近乎全裸的陆川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他刚刚冲了个澡，腰间只披了条毛巾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其实也正是他冲澡的哗哗水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看看枕畔放着的手机，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起这么早，你不困啊？”我冷不丁地跟陆川说，却把他吓了一跳。
“你也醒了？”陆川说着，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一会儿看训练去吧。”我说。
“嗯。”陆川应着，似乎有些心事，却装作随随便便地说：“对了，一会给隔壁打个电话，叫上李若晴吧。”
“川哥……”我打断他的话，说：
“川哥，其实昨天晚上李若晴和我说，觉得你们两个并不合适……”
我能感觉陆川愣了一下，正在往脚上套着鞋子的手也默然停了下来。我知道这番话可能会伤害到他，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跟他说这番话，日后他受到的伤害可能会更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呵呵，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只一秒钟的迟疑，陆川便恢复了常态。“谁跟你说
我要追李若晴了。大家就一普通朋友嘛。”说完，陆川穿好鞋，站起身轻轻跳了一下，似乎身上相当轻松。
“等你呢，赶紧起床看训练去！”陆川冲我笑笑，说。

Set4
“总来北仑这个地方，很好玩吗？”陆川喃喃地说。
“妈的！丫今天不给我们班车。”我却嘟囔着。
我们站在大润发门口的街边等待拦辆出租车，去体艺中心看女排训练。原本熙熙攘攘的地方，今天这个时候却久久见不到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阳光洒在我们身上，使皮肤表层感到丝丝刺痛。
远远的，李若晴和另一个女孩子也走了过来。李若晴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吊带短裙，胸口突出的锁骨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瘦削。
“嗨！”李若晴主动地冲我们招招手，打个招呼。
“嗨！”陆川大大方方地应道，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位是中体网的记者刘冰冰，和我住一屋啊。”李若晴向我们介绍起她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就当我和刘冰冰交换名片的当口，远远地驶来一辆出租车，陆川大吼一声就冲到路中，把这辆车截了下来。
“你们先走吧。”从车旁跑回来的陆川气喘嘘嘘地跟李若晴和刘冰冰说。
“没关系，你们先去吧，我们再等一辆也行。”李若晴答到。
“今天这边交通管制，出租车很少的了。你要再等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这时，出租车司机却跟我们嚷道。
我们四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决定四个人挤一辆车。
本来我是打算坐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可是陆川一拉车门却抢先坐了上去。刘冰冰和李若晴先后坐进后座，我只能费力地最后一个挤上了后排的位置，艰难地关上车门。
车开动了起来，大家都没有说话。
车子从大润发门口挑头，再向右转便驶入一条快车道，却被一条小桥引桥连接部的凸起拌了一下。车子猛然一颠，李若晴没有坐稳，一下子挤到我的身上。
“你没事吧……”我问到。
“我没事。你，有些挤吧。”李若晴说着，往刘冰冰的一侧挪了挪身。
“我这里还行，你们两个不用挤在一起。”我连忙说。
虽然这么说，虽然李若晴刚刚又挪了那么一挪，但我们两个人的身体实际上仍然不得不挤在一起，李若晴短裙下遮光滑的腿也紧紧地靠在我穿着短裤的腿边。李若晴的膝盖同样瘦削而突出，顶在我的腿上。
上一次我们两个靠得这么紧，还是在六年之前。可是那个时候，我居然从未留意过她的膝盖，从未留意过她的瘦削。
还好，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出租车就停在了北仑体艺中心的大门口。
“师傅？两个小时之后能不能来接我们一下？”临走前，陆川拍着车门问出租车司机。常来北仑采访的记者都知道，想在体艺中心这里打到出租车，的确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那你到时候打我手机吧。”司机说着，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陆川。
“吁，至少一会儿回酒店的问题解决了！”看着出租车远去的背影，陆川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走到馆前，我们发现我们目前所处的5号门仍然紧锁，门内一个保安连嚷带比划地让我们从2号门进。这便意味着我们还需要绕着这个体育馆走上半圈才能够找到进入的门。陆川和刘冰冰快步向2号门去，而我和李若晴则被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后面。
“你一直都这么瘦吗？”一边走着，我突然小声问李若晴。
李若晴转过头，看看我，她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般复杂难懂。
“你以往认识我的时候，从未留意过吗？”李若晴反问我。
“六年了……”我想找些理由解释我刚刚这唐突而愚蠢的问题，可是我知道我无论怎样解释，都会显得苍白而无力。
“呵，是啊。六年，很长一段时间了。”李若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我们分手之后，我就越来越瘦，怎么吃都胖不起来。不过，这不也挺好的嘛。”

Set5
熟悉的地胶味道。只有身临运动馆，你才能够体会到这种味道会给人带来的是什么。勇者知道，这是挑战的味道，是带来荣耀的前兆；弱者知道，这是退却的味道，是带来痛苦的厄梦。
对于我来说，即使无法在这散发着熟悉味道的地胶上打上一场比赛，但它仍然与我目前的生活和工作密不可分。嗅到这种味道，我仍然会感到兴奋和心跳加速。我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似乎在张开，贪婪地呼吸着这让我兴奋的味道。
可是，对于现在正站在这块地胶上训练的中国女排队员和教练员来说，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呢？

训练很快便结束了。记者们呼啦啦全部都围上了主教练李荣光。我冲着场边做着放松的小宁招招手，示意她我先去采访老李。可是却觉得小宁脸上的表情也怪怪的。不过我来不及多想，前面的人群已经难以挤得进去，我只能勉强从人缝中强塞进那条擎着录音笔的胳膊。
“最近我们的主攻状态不好，李继红的肩有伤，杨鹃也是一直在生病，谢菲这名小队员总是在一些关键球上想法比较多，有时会导致失误，杜小锐的打法比较单调啦，缺少一些变化，”面对蜂拥而来的记者，李荣光不由得大倒苦水地感叹道：“今年跟去年的困难是不一样的情况啊——去年我们是主攻表现得比较好，副攻线比较弱；今年副攻上来了，轮到主攻线不行了。”从他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队中几名主攻手不尽如人意的表现是目前困扰他的一大难题。
“连续几场比赛输下来，您觉得是我们变弱了，还是对手变强了呢？”陆川适时地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李荣光皱着眉看了眼陆川，虽然对这个问题感到一些不满，但仍然不能不回到：“我们的确是在今年的大奖赛上一路输，能输的都输遍了。但也并不是说这些队伍有了多大的提高和进步，关键还是我们自身的问题。在前几站比赛中，中国女排不仅表现得波动非常大，最重要的是攻击力非常薄弱。
即使是技术统计的排名，也正是和我们最后的名次比较相称。目前我们队伍确实比较困难，老队员因为伤病的原因状态不好，年轻的队员又过于年轻，没有什么国际大赛的经验。比如说我们的自由人李小蕾，再比如说我们的二传手陆宁。有些时候即使她们赢球了，而且看起来还打得挺漂亮，实际上过程中却存在非常多的问题，有很多该把握的机会并没有抓住。所以说，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 李荣光补充说。

结束了采访，我赶紧跑到小宁面前。
可是没等我说话，小宁却问我：“你的脚还疼吗？”
“一点儿事都没有啊。”我答道。
“昨天晚上给你打了好几次的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小宁问。
“对不起小宁，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把手机丢了……”我低着头，小声说。这个手机是去年小宁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能不能少喝点酒啊！”听到这里，小宁打断我的话，低声地说。我知道，她生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不远处却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少先队之歌》。声音低沉，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着，不过在空旷的训练馆中，仍然显得刺耳。顺着这声音，我和小宁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一个手提袋中。手提袋的主人也慌慌张张地打开包翻了开来，几秒钟的时间，那只同样熟悉的银色诺基亚N95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知道这的确是我的手机。可是现在拿着它的，却是李若晴！
刹那间，我的思维一下子活跃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在目。
当我搀扶着酩酊大醉的陆川走出火锅店门口的时候，他便吐了起来。为了照顾他，我顺手就把手机递给旁边的李若晴，而李若晴就在从手提袋中找纸巾的时候不经意地把我的手机放到了她自己的提袋中。后来当我在房间中发觉手机找不到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起来刚才混乱中发生的那些细节。
而随后小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正是李若晴约我在上岛喝咖啡，偏偏她那时连手提袋和我的手机都放在房间中，没有带在身边。而她，也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于是，我的手机便安安静静地埋在李若晴手提袋中的一些杂物中间，直到现在，有人播通了我的电话，李若晴尴尬地拿着我的手机，站在我和小宁面前。
“高山，你不是说手机丢了吗？”小宁说着，也站了起来。
“我……”
“啊？高山，这是你的手机？”李若晴突然插话道，却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接着说：“我昨天晚上回酒店，在电梯间外面的花盆旁边捡到的，还一直在等失主打电话来问呢。没想到是你的。”
李若晴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相当平静，仿佛连我都相信了她的话。
“啊，是啊，昨天晚上我和陆川出去吃饭，回来之后就找不到了。”我连忙顺着李若晴的话，说到。
“没错没错，高山昨天晚上急得什么似的，到处打电话问呢……”陆川在一旁也在旁边帮着我圆这个谎。
小宁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这时候队友喊她上大巴，李若晴则趁机大方地走过来把手机塞到我的手里，说：“高山，你以后小心些啊。”
“回去有空我们发个短信吧。昨天晚上我很担心你。”小宁轻轻地跟我说，说完便背起包和队友一起走出训练馆。
我长出了一口气。

回酒店的路上，我翻看着我的手机通讯记录，昨天晚上从9点半一直到11点左右，小宁差不多每隔半个小时就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而这段时间中，我正好和李若晴在上岛咖啡聊天。
正当我暗自庆幸这件小意外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一条短信却发了过来。
“高山，你骗我！如果昨晚你为了寻找手机而打电话到自己的手机上，李若晴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你的手机？你的手机又怎么会在她的包里直到今天？”
我的脑子就像被人重重地敲了一棍子。
这条短信，是小宁发过来的。
（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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