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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5-01-05
荒野寂静,灰蒙如睡兽。
Wpf~Ji6||
“哽哽……”突传怪声。
Wpf~Ji6||
“啥声音?”我扯了一下老叔满达的衣袖。
Wpf~Ji6||
老叔瞅一瞅四周苍苍莽莽的荒坨子,复低头捡杏核,说:“没啥声音。”
Wpf~Ji6||
“哽哽,哽哽……”那声音又响起。
Wpf~Ji6||
“你听!”我有些紧张,目光搜索周围的草丛沙丘。
Wpf~Ji6||
“嗨,是狗崽儿叫。”老叔这回也听见了,并马上做出判断,依旧把一捧一捧的干杏核装进口袋里。
Wpf~Ji6||
沙坨子中的干落野杏核能卖钱,每年秋季我和老叔都要走进离村三十里的黑沙坨子捡杏核筹集学费。
Wpf~Ji6||
“哽哽哽,哽哽哽……”
Wpf~Ji6||
那喉咙被堵塞的哼叫声变大了,似哭似泣,听着}人,好像就在附近。我和老叔的目光一下子盯住了右侧老山杏树后头。那里有一片乱草棵子,老叔拿起镰刀就走过去了。我紧跟其后。猫着腰轻轻拨开那片草棵子。于是我们看见了那只“大狗”。
Wpf~Ji6||
草后的沙丘下有个黑洞,洞口躺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狗”,身上流着血。三只小狗崽儿趴扑在“大狗”肚上哽哽呻吟,吸吮“大狗”带血的奶头。小狗崽的脸面也涂满了鲜红血肌。“大狗”身躯颤抖,微张着嘴,呼吸困难,显然受伤不轻。
Wpf~Ji6||
“真是小狗崽儿哎!”我喜叫。养一只小狗崽儿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我站起身就要跑过去,却被老叔一把拽了回来。
Wpf~Ji6||
“那不是狗崽儿。”老叔说。
Wpf~Ji6||
“那是啥?”
Wpf~Ji6||
“狼崽儿。”
Wpf~Ji6||
“啊!!”我顿时变了脸。
Wpf~Ji6||
受伤的母狼此时也有了警觉,冲我们这边呲牙咧嘴,瞪着绿眼珠,挣扎着站立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又摔倒了。伤势过重无法驱赶入侵者,使得母狼恼怒地发出一声咆哮,艰难地把两只小崽儿拢在自己颔下,嗓眼里不停地滚动出威胁的低吼,“呜―呜―呜―”
Wpf~Ji6||
老叔拉上我后退几步,说:“咱们快离开这里!”
Wpf~Ji6||
“那狼崽儿会饿死的……”我不知自己为何留恋起那狼崽。
Wpf~Ji6||
“那是狼崽儿,你还可怜它!”
Wpf~Ji6||
“狼崽儿咋了!现在跟狗崽儿差不多,怪可怜的……”我放缓了脚步,“老叔……”
Wpf~Ji6||
“干啥!”
Wpf~Ji6||
“那狼崽儿……”
Wpf~Ji6||
“你想干啥!”
Wpf~Ji6||
“我想抱回家一只养着,行不!”
Wpf~Ji6||
“你疯了!狼崽儿能养啊!”老叔的眼睛瞪得溜圆。
Wpf~Ji6||
“咋不能!咱们一手养大了,它不就有了人味儿啊!到那时,咱们就不怕二秃家的大花狗了。”
Wpf~Ji6||
听我这么说,老叔也动心了。
Wpf~Ji6||
他一拍腿:“好,咱们就抱回去一只,养养试试!”
Wpf~Ji6||
他拉着我,重拨开那片草蓬子观察片刻,断定那母狼无力攻击我们,便“噌噌”跑过去了。母狼流血过多,这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是本能地掀起上嘴唇露出尖利的牙齿想吓退我们。
Wpf~Ji6||
老叔举起镰刀想砍那只无力反抗的母狼。
Wpf~Ji6||
“别!别砍它!”我大叫,“抢人家的孩子还砍死它,那狼崽儿会恨我们一辈子的!”
Wpf~Ji6||
老叔犹豫了一下,就用镰刀头背儿摁住母狼的头,不让它动弹。老叔说:“阿木,麻溜点抱一只,咱们走!”
Wpf~Ji6||
我从三只狼崽儿中选了那只耳尖上有一撮白毛的小狼崽儿,抱起来。才几个月的小狼崽儿不会咬人,只往我的怀里拱奶,显然它是饿坏了。我被拱得好痒痒,笑出声来。
Wpf~Ji6||
我掏出那瓶准备自个儿喝的酸奶喂给小狼崽儿吃。小狼崽儿咕叽咕叽吃着奶,不再哼哼呻吟了。那母狼在老叔的镰刀下做着无力挣扎,双眼凶狠地盯着抱它的小崽的我,喉咙里唿儿唿儿地发出低吼。
Wpf~Ji6||
“老叔,母狼是不是快死了!”
Wpf~Ji6||
“差不离,中了两枪,叫猎人打的,血流干了,它也就死了。
Wpf~Ji6||
我走过去俯身查看了一下母狼的伤处。
Wpf~Ji6||
“老叔,咱们给他包扎一下吧。”
Wpf~Ji6||
“你又想干啥!”
Wpf~Ji6||
“止住流血,兴许它还能活过来。”
Wpf~Ji6||
“你还真是菩萨心肠!”
Wpf~Ji6||
“咱们救活它,它就不会怀恨我们抱走它的孩子了。”
Wpf~Ji6||
“可能吗!这是一只野狼!”
Wpf~Ji6||
“管它可能不可能,咱们先做嘛。”
Wpf~Ji6||
于是,我和老叔先用柳条一道一道包扎紧母狼被射断的一条腿,再扯下一条我衣服上的布块儿,紧紧扎在母狼流血的胸口处。那母狼似乎懂得了我们的好意,任由我们摆弄它,微闭上双眼,老实得像一只家狗。
Wpf~Ji6||
“好了,母狼,你要是能活过来,别去骚扰我们啊,我们带走你的小崽儿帮你养着,反正你不能喂养它了。”我说着,重新抱起那只白耳尖狼崽儿。
Wpf~Ji6||
正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出一声长长的尖利的狼嗥声。
Wpf~Ji6||
“不好!还有一只公狼!这是狼的一家,公狼去觅食刚回来!咱们快离开这里!”老叔的脸色变了,他拉起我就跑,见我还抱着那只白耳狼崽,就冲我吼起来,“快丢掉它!你还抱着它干啥!快丢掉!”
Wpf~Ji6||
“不嘛,我要带它回去养!”我固执着。
Wpf~Ji6||
“你找死啊!公狼会追过来咬死我们的!”老叔急了,不由分说抢走我怀里的狼崽儿,丢回母狼身边,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我跑回我们原先歇息处的山杏树下,收拾起东西来。
Wpf~Ji6||
我们很快把捡好的两口袋干杏核驮在驴背上,匆匆离开这块危险地,直奔回家的路。老叔把毛驴赶得兔子似的,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让我出声。我这时才感觉到了危险,一想到自己刚才对母狼和狼崽儿的举动,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Wpf~Ji6||
这时,那只公狼的嗥叫愈来愈近了。
Wpf~Ji6||
有几人蹑手蹑脚缩头缩脖,从沙湾子处冒了出来。他们手提枪,牵着马,眼盯着地上的什么印迹,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Wpf~Ji6||
撞见牵驴赶路的我和老叔,他们如撞见了鬼般瞪大了眼珠,围了过来。为首的是大秃胡喇嘛村长。
Wpf~Ji6||
“你们在那边坨子里没遇着啥吗!”胡喇嘛指着我们身后的坨子,好像我们是从地狱那边走过来的。
Wpf~Ji6||
“啥?”
Wpf~Ji6||
“狼!”
Wpf~Ji6||
“狼?”老叔刚要张口被我拉了一下,便改口,“没有哇,沙坨子里连跳鼠都快绝了,哪儿来的狼!”
Wpf~Ji6||
“瞎扯!”胡喇嘛指着旁边的猎手金宝,“他在林子里打伤了一只追兔的母狼,公狼又窜出来攻击他,这不,我们正码脚印去围剿这对儿野狼呢!”
Wpf~Ji6||
猎手金宝嗬嗬得意地笑。原来那只母狼被他所伤,我真有些不相信他那种猥琐矮墩的狗样还能伤了母狼。他又被人们称作“娘娘腔金宝”,说话娘里娘气,办事也娘们儿叽叽,村里大人小孩都拿他不当回事。
Wpf~Ji6||
胡喇嘛领着他的“猎队”,又小心翼翼地码着脚印向沙坨深处追去了。荒茫光秃的沙地上,又剩下我和老叔外加一头老驴,显得好空旷寂寥。我注视猎队消逝的方向,心变得很沉。
Wpf~Ji6||
“老叔,我有个主意,咱们跟着他们过去。”
Wpf~Ji6||
“哈,你小子想捡个洋捞儿,好,我同意!”老叔也来了劲头。我们攥着镰刀尾随猎队后边,悄悄而去。
Wpf~Ji6||
后来,嫌他们码脚印太慢,我和老叔轻车熟路走直路,翻过沙坨子直接到了老山杏树后的狼窝那儿等候起来,反正他们早晚会赶过来的。躲在草丛后边,我们看见了动人的一幕:那只公狼正在转移受伤的母狼和三只狼崽儿!母狼受伤的前腿搭在公狼的脖子上前行,它们俩的嘴里叼着狼崽儿,公狼叼两只,母狼叼一只,走得极其艰难而缓慢。
Wpf~Ji6||
也许,公狼感觉到了危险正临近,回头跟母狼碰了碰鼻嘴,低声“唿儿唿儿”叫了几下,便一起放下嘴叼的小崽儿,然后公狼半驮着母狼,大步大步飞跃着消逝在沙漠深处。
Wpf~Ji6||
“它们扔下狼崽儿走了,咱快过去捡回来!”我急忙说。
Wpf~Ji6||
“不是的,公狼嫌慢,先转移母狼到安全地方,然后回来叼狼崽走。咱们可别招惹它们。”老叔颇有经验地按住我说。
Wpf~Ji6||
这时胡喇嘛和他的猎队出现了。
Wpf~Ji6||
从暗处看着这些“勇敢的猎人”猫手猫脚畏首畏尾地接近狼窝,我们差点笑出来。放弃祖先的牧业经济,安居家业生活并翻耕沙坨为主,这里的蒙古人简直失去了我们祖先的所有豪迈和勇敢。
Wpf~Ji6||
“那边有狼崽儿!”眼尖的娘娘腔金宝尖叫起来。
Wpf~Ji6||
“趴下!可能有大狼!”胡喇嘛一声喝叫,这几位猎人忙不迭地就近沙坑里蹶着腚趴在地上,谁的枪口朝天一失手“砰”地放了一枪,那枪声在大漠中回声很大,震耳欲聋,久久不绝。
Wpf~Ji6||
我和老叔又差点笑出来。
Wpf~Ji6||
半天没有动静。
Wpf~Ji6||
确认没有大狼之后,他们很勇敢地站起来,冲那三只孤弱无助的狼崽儿如恶虎般冲了过去。小狼崽儿才几个月,没有长牙,但会咧开嘴做出哧哧吓人状,被抓在胡喇嘛手里的那只用肉牙床咬住他的手指不松口,疼得他一把摔在地上,又踢了一脚,又怕其不死拔刀接连捅了几刀。另一只也被几位猎手同样处理,弄得更惨,刀捅处狼崽儿的肚肠都翻腾出来了,血洒得满地鲜红。
Wpf~Ji6||
只有娘娘腔金宝手里抓到的那只,没有被屠戮。胡喇嘛似乎没有杀过瘾,要抢过那只狼崽儿时,金宝死抱着没有放,说带回家玩玩,兴许还有用。胡喇嘛嗬嗬笑说就你娘娘腔玩艺多心眼儿奸,尔后他像一位胜利的将军般查看周围,又往那个狼洞里“砰砰”放了几枪。
Wpf~Ji6||
“听!”娘娘腔失声一叫,脸“唰”地白了。
Wpf~Ji6||
于是,他们和我们都同一时间听到了那只公狼的怒嗥。长长的,冰冷的,刺入心肺的狼嚎从不远处传过来。
Wpf~Ji6||
“快跑!”娘娘腔金宝爬上马背,就要逃。
Wpf~Ji6||
“胆小鬼!”胡喇嘛壮着胆儿骂了一句。
Wpf~Ji6||
“杀了狼崽儿,大狼会红眼的,人斗不过红眼的恶狼!”
Wpf~Ji6||
其他几人也都流露出畏惧之色,纷纷上马。胡喇嘛这才胆怯了。嘴里骂了一句狗日的,又朝天放了一枪壮胆,然后才骑上马与其他人一道绝尘而去。
Wpf~Ji6||
“咱们也快撤吧。”老叔拉了我一把,悄声说。
Wpf~Ji6||
“妈的,天杀的胡秃子他们,干出这种缺德事!”我忿忿骂道。为惨死的小狼崽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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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5-01-05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Wpf~Ji6||
我去上学,我爸去修水库。我妈背着小龙弟弟去割豆子。
Wpf~Ji6||
当时那母狼看呆了我妈给小龙喂奶。
Wpf~Ji6||
小龙的脸蛋又红又胖,裹住妈妈大黑奶头裹得咕叽咕叽发响。母狼躲在离此不远的树丛后头看了很久。那母狼胸上也有三只往下耷拉的大奶子。那是它的三个娃儿――三只狼崽儿裹大的。如今,狼崽儿已不在,空闲下三只奶子,鼓涨得要裂。那黑而尖的奶头子细孔处渗滴着白色的奶。狼奶也是白的,与人没有两样。
Wpf~Ji6||
那母狼的眼神很奇特。盯得这么久,始终没有移开,也不眨一下,还充满了柔情和慈意,雌性的哺乳期的慈意。它微有些不安,有些骚动,那是三只发涨得要命的奶子给闹的。当初,三只狼崽儿每天风卷残云般地同时裹,那是个何等惬意而痛快的感觉哟。母狼微眯上眼睛,似乎想从回忆中寻找往日喂自己狼崽儿的那种幸福感。这三只愈发沉重的奶子,已涨疼很多天了。弄得它六神无主,难受至极,时时发出哀号。它甚至抬起后脚爪使劲抓挠前胸的奶头,拉出道道血迹也无法甩干那涨满的奶汁。
Wpf~Ji6||
我妈望不到那受涨奶之苦的母狼焦灼不安的样子。她喂够了小龙,拿起镰刀又去割黄豆了,嘴里咂咂地夸着儿子:“俺的小龙真乖,坐在筐里别动啊,妈给你抓个蝈蝈回来。”吃饱了奶,小龙吐着奶嗝儿又去啃柳筐边儿了,他正在发牙,磨牙的乐趣比顾及妈妈的去向更诱人。妈妈呢,一步一个回头割起豆子,嘴里不停地时不时地招呼着:“小龙老实点啊,妈妈在这儿,妈妈这就来了。”割着割着走远了,几乎看不见人影了。
Wpf~Ji6||
小龙依旧沉浸在磨牙的乐趣中。
Wpf~Ji6||
当那母狼出现在柳筐边儿轻轻舔小龙小手时,他嗬嗬乐了。有狗陪他玩可比啃筐边儿更有趣多了。他伸出小手摩挲大狗的脖子和嘴鼻,那大狗也伸出红红的长舌舔他的脸,舔他吐出的奶嗝儿,舔他露肉的双脚,还有开裆裤后露出的光屁股。舔得他好痒痒,他又咯咯咯乐起来,乐得很开心。
Wpf~Ji6||
“小龙!你乐啥呢!”
Wpf~Ji6||
“咯咯咯……咯咯咯……”
Wpf~Ji6||
“小龙!”
Wpf~Ji6||
妈妈听到儿子脆生生的乐,也笑着支起腰来搭手遥望一眼娃儿到底乐啥呢。于是她就发现了那只逗娃儿乐的“大狗”。
Wpf~Ji6||
谁家的狗窜到野地来了!妈妈起初没想到那是一条狼,心不在焉地看了那么一眼,说了那么一句。尔后又去低头割黄豆了,想着割到头儿,再回头割到娃儿跟前时好好认认那条狗,究竟是村里谁家的狗呢!突觉不对劲儿,又抬头回身看了一眼。这时她看见,那条大狗嘴巴上叼着柳筐连娃儿正往旁边的树丛里走。娃儿依旧咯咯乐着。
Wpf~Ji6||
“放下我的娃儿!大狗!放下我的娃儿!”
Wpf~Ji6||
妈妈丢下手里抓着的一把黄豆棵子,心慌慌地挥舞着镰刀向那条大狗喊着追过去。
Wpf~Ji6||
“大狗”听到她喊叫,悄悄潜行变成小跑。可是柳筐绊着前腿,它也跑不快,跑不起来。
Wpf~Ji6||
“该死的狗!快放下娃儿!放下我的娃儿!”
Wpf~Ji6||
妈妈有些急了,大声呼喝。可那条“大狗”依旧小跑,快进树林子了。妈妈跑得更急了,终于在那片小树林前挡住了那条盗娃儿的大狗。那大狗仍叼着柳筐不放,冲她唿儿唿地低狺吠哮了两声,眼神在变。妈妈不认得这大狗,村里没有这样的大狗,体魄大得如狼般雄猛,毛色黑灰得也如狼……“狼!”我妈终于叫出口,同时脸也唰地苍白如纸。不由地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Wpf~Ji6||
“大狗”身上激颤了一下,随之那眼神就变了,变得绿绿的,野性而血性的绿光。
Wpf~Ji6||
“放下我的娃儿!”
Wpf~Ji6||
妈妈举起镰刀,提着心,猛力喝了一声。
Wpf~Ji6||
那母狼的绿眼盯着我妈,对峙片刻,没有放下娃儿的意思。凶狠的目光,是心神和胆识的较量,若逼退对方对它更有利,此时此刻它还没有茹毛饮血的心态,它现在是想哺乳。哪怕一次,哪怕是人孩儿!
Wpf~Ji6||
“那是我的娃儿!快放下来!”
Wpf~Ji6||
妈妈救自己骨肉于狼口的急切心情终于战胜了最初的胆怯,大喝着挥镰刀向母狼逼近了一步。
Wpf~Ji6||
母狼这回放下柳筐和小龙了。但它没有转身逃走,它不想放弃。它在暗中追踪盯视了这哺乳期的母子已有几天了,不能轻易放弃。村民杀了它的公狼,杀了它的两个狼崽儿,另一只诱杀公狼后也不知去向。它一直在伺机报复。可是哺乳的母子和自个儿涨疼的三只奶子使它改变了最初的想血性复仇的本意。它要找回一个自己能哺乳的崽娃。
Wpf~Ji6||
母狼迅疾无比地扑过去,撞倒了我妈。
Wpf~Ji6||
我妈的镰刀也砍在母狼的后背上,只伤了皮毛。
Wpf~Ji6||
母狼叼起柳筐和小龙就接着逃。
Wpf~Ji6||
我妈从地下翻身爬起,挥着镰刀追上母狼。
Wpf~Ji6||
母狼放下柳筐,回转身,又扑向追上来的我妈。这回,母狼的尖牙咬破了我妈的肩头。衣服被撕开,露出白的肩头和红的血。我妈的镰刀也砍在了母狼的腿根,比第一次稍稍深了些,也涌出些许血来。
Wpf~Ji6||
狼和我妈翻滚起来。狼咬人砍。母狼一跃而起,丢下受伤的妈,又叼起柳筐跟娃儿固执地奔向那片树林。小龙见大狗与妈妈打架,初是咯咯咯笑,接着便哇地哭开了。“狗狗不咬、不咬妈妈……”他刚会说话,但意思明显地袒护起自己的妈妈。
Wpf~Ji6||
这时的我妈完全疯了,不顾流血和疼痛,依然勇敢地操起镰刀追击母狼。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救回娃儿。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母爱哟,人类的母爱。狼类的母爱呢,也差不多吧,同样是雌性哺乳生命体,丧子也会同样发疯。
Wpf~Ji6||
母狼见我妈又挥刀追上来,丢下嘴叼的柳筐和哭泣的娃儿,翻身一滚躲过刀,再跃起扑向我妈。于是,狼和人又近体肉搏起来。都流着血,异常惨烈。我妈的镰刀被狼咬掉,可她的牙也咬着狼的腿部,满嘴的毛和血。母狼现凶了,咬得我妈遍体是伤,血肉模糊,腿露出耷拉着的肉块,脸和脖子被抓得血迹斑斑。但她毫无气馁地搏斗着,摸索着镰刀,从母狼身上挣扎着爬起,镰刀砍进母狼的后腿,断了。
Wpf~Ji6||
母狼“噢儿”一声嚎,红了眼,咧到耳根的大嘴一下子咬住我妈的肩头,撕下一块肉,并把她甩在地上。母狼接着要扑上去咬断我妈的脖子。
Wpf~Ji6||
“别……狗狗,别咬……!”
Wpf~Ji6||
小龙大声哭叫起来,伤心的稚嫩乞求声终使母狼回过头来,望了望小龙。随之,那母狼放下我妈,又奔回柳筐和娃儿旁,重新叼起,后腿嵌着刀片,一瘸一拐大步逃向树林中。
Wpf~Ji6||
妈妈嘴中喃喃低语:“放下我的娃儿。”她流血过多,精疲力尽,加上急火攻心,昏迷过去。
Wpf~Ji6||
不知多久,村里放羊的丁老汉路经这里,把我妈救回村中。也许小龙牵着她的心,她居然奇迹般地活过来,开口头一句就是:“母狼叼走了我的娃儿!快救救我的儿子!”
Wpf~Ji6||
这消息如炸雷般一下子震惊了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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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1-05
我们的村庄和邻近的村子都相继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大白天胡喇嘛猪圈里闯进了那头公狼,咬断了他家老母猪的咽喉,而且猪崽子也个个未能幸免。娘娘腔金宝的三只羊被掏开肚子,摇摇晃晃走进屋里倒下了。其他几位猎人的家畜同样都遭殃,而且共同的特点是,那狼根本不吃那些牲畜的肉,只是掏开肚子咬断咽喉,是纯粹的祸害。接着,村里夜夜闻狼叫,那叫声如嚎如哭,如泣如诉,时而哀婉如丧子啼哭,时而凶残如虎豹发怒咆哮。村里夜夜狼来光顾,夜夜有户失猪丢羊。胡喇嘛组织民兵和猎手多次围剿过那对可怕的公母狼。可如精灵般,他们根本摸不着那对狼的影子,只是夜夜闻其声,那阵阵令村民心惊胆战的长嚎,时时把酣睡中的孩童吓醒惊哭。村里人开始议论了,忿忿指责那些惹事的猎人们。
Wpf~Ji6||
胡喇嘛戗不住劲了,找来那几位猎人商量。胡喇嘛对他们说不灭了那对狼,他们可真没脸见人,没法儿交待了。
Wpf~Ji6||
可咋灭!一提狼他们就脸变色心率加速。
Wpf~Ji6||
是啊,咋灭!沮丧至极的胡喇嘛逼住娘娘腔说你惹的事你想个法子出来。
Wpf~Ji6||
“诱捕。”娘娘腔真想出了一个招儿。
Wpf~Ji6||
众人都不懂。咋诱!那狼根本不吃你的肉。
Wpf~Ji6||
“狼崽。”他又说出两个字。
Wpf~Ji6||
这回胡喇嘛懂了。你这龟孙子原来那天带回来的狼崽还养活到现在。
Wpf~Ji6||
娘娘腔金宝嘿嘿嘿干笑说原本想拿到城里公园换酒喝的,现在只好贡献了,为了全村人民嘛。
Wpf~Ji6||
他们就这样制定出了一个完整的诱捕方案。
Wpf~Ji6||
那晚,天格外的黑,月格外的高,风格外的紧。村西北,离沙坨子较近的路口,有棵百年老孤树。大人们全副武装,埋伏在这棵老树后边的树毛子里。娘娘腔金宝和另一猎手藏进了老树空腹中的树洞里。全村关门闭户,熄灯隐光,空气很紧张。
Wpf~Ji6||
那棵老孤树的横枝上,吊挂着那只狼崽儿。就是那只我喜欢的白耳尖狼崽,被娘娘腔金宝喂得肥肥胖胖。此刻它头朝下屁股朝天地悬挂在树枝上,由于难受不自在,它开始哼叫了。哽哽叽叽,呜呜咽咽,时而尖嗥尖叫,时而低吟哭诉,黑夜的宁静里如猫爪子一般抓得人心里难受巴拉,如针刺刀割。埋伏在树后头的胡喇嘛为首的全村健壮百姓,屏声敛气,不敢出声,蚊子叮在鼻尖上也不敢拍,紧张万分地静候那对恶狼寻子而来。大人们都没拿枪,怕夜里误伤了人,每人手里攥着镰刀斧头、粗棒铁叉之类锐钝工具。
Wpf~Ji6||
活诱饵白耳狼崽一直哽哽着。暗夜也照旧沉寂着。时辰过了好久,就是不见那对恶狼出来勇敢救子于水深火热。守护的人们等得着急,蚊子小咬儿喂饱了一群又一群,折腾了半个月的那对狼为啥还不出现呢!不光是村民着急,就是那只吊挂的狼崽儿也哽哽乏了,偷懒打起盹来。这时,娘娘腔金宝就从下边的树洞里,伸出一根长竿捅一下狼崽。于是死静的黑夜里重新回荡起小狼崽儿的哭泣声,引诱或招唤那对此时不知在何处的公母狼快快现身。万籁俱寂中,狼崽儿的呻吟传得很远,很}人。奇怪的是,它父母为何不来呢!也没有传来往日夜夜可闻的声声狼嗥。一直寻机报复的公母狼这会儿躲到哪里去了!难道眼见着自己小崽儿吊在树上哭泣而不顾,缩头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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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小狼崽儿终于再也不叫了,无力地闭上嘴。它实在太疲倦了。耷拉着小头浑然而睡,娘娘腔再怎么捅也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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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的人们更累了,紧张了一夜,两眼没合过,都纷纷打起哈欠。快大白天了,狼是不会来了,空熬了通宵,回家该干啥就干啥吧。胡喇嘛村长抬头看看树枝上随风悠荡的狼崽,又远眺村外原野沙坨,掩不住失望,忿忿骂一句该死的狼不上当,回家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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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者们“喔”的一声哄叫就散伙儿了。骂的骂,笑的笑,奚落着娘娘腔金宝:要是把娘娘腔吊挂在那里,那狼肯定能来;有人接腔说先来的肯定是母狼,先跟他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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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又哄地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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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腔尴尬地笑一笑,挠了挠头,眼睛瞟着树上的狼崽儿,壮着胆子向胡喇嘛恳求解下那狼崽儿。尽管他诱捕献计未成,但他还没忘拿狼崽换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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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个屁!吊死它!”胡喇嘛气不打一处来,骂得娘娘腔耷拉下脑袋,跟那吊挂的狼崽儿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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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晨雾中模模糊糊地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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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腔金宝没回家。他舍不得狼崽儿就这么吊死,悄悄躲在较远的暗处观察动静。还有一个村童没有走,那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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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村外都安静了,村口老树这儿也没有了一个人影,红红的太阳照射着那只孤零零的狼崽儿,远看犹如一只蜘蛛吊挂在那里织网。这时,突然从西北方出现了一只灰影子,从远处似箭般射来,瞬间到了老树下,仰视一眼昏睡的狼崽儿,便从二三十米处助跑,纵身一跃,灰色的身躯凌空飞起,冲向那离地面两米高的半空中的狼崽儿,同时它张大嘴用利齿准确地咬断了拴住狼崽儿的草绳。灰影与狼崽儿同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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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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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埋在土里的大号铁夹子启动了,一下子夹住了大灰狼的一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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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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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灰狼发出一声厉嚎,充满懊丧和恼怒。嘴里叼着那只解救下来的狼崽,它的孩子。它的懊恼是很显然的,躲过了埋伏的猎手却没有躲过设在地下的机关,不是它不精明而是人类太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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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狼开始挣扎,拖着铁夹子跳蹿。可铁夹子连着一根二三米长的粗铁链子,拴在一根深埋进地下的木桩子上。那木桩子有胳膊粗,沉甸甸的榆木桩子。大灰狼是无法挣脱了。它是一只高大健壮像一头牛犊的大公狼,灰毛如箭刺,尖牙如利刃,那矫健凶猛的体魄里沸腾着无限的野性蛮力。或许是怕惊动了村民,它没有狂嗥乱叫,它很冷静地应付突如其来的被动局面。它先是围着木桩子猛烈地冲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脚腕上夹着特号铁夹子,后边拖着噼里哗啦的长铁链子,嘴巴却始终没有丢下自认为已救下的小狼崽儿。它不停地来回挣扎着,用肩头和脑袋“咚咚”地撞击那榆木桩子,接着抬起腿狠狠甩脚上的铁夹子,一会儿又嘎吱嘎吱咬那根铁链子想把它弄断。渐渐,它的两眼直射出愤怒无比的绿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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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暗中的娘娘腔金宝一直未动,按捺住狂喜冷冷地观察着大狼的一举一动。他瘦脸上稀疏的黄胡子一翘一翘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从他后边说你成功了,为啥还不上去。他豆眼一转嘿嘿笑说不要命了,还有一只母狼没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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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西北坨子根小树林里来回奔窜着另一只大狼,显得焦急万分的样子。它知道公狼已陷机关,几次想冲过来,可这边的公狼向它发出坚决的怒号警告它。公狼这时伏在地上喘气歇息,伸出红红的舌头舔起狼崽儿的头脖。已经苏醒的小狼崽儿此刻突然发现父狼,立刻咿咿呀呀地往狼怀里拱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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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母狼见公狼无法摆脱困境而又听见小狼崽儿的哼叫,它一声哀号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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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村口有人发现了狼,呼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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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来啦!打狼了!狼来啦,快打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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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金宝也同时跃出来,大声呼叫。金宝的娘娘腔一喊起来,果然不同凡响,如女人般尖细刺耳,又加上声嘶力竭,传得老远,动静也很大。于是,全村都被惊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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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狼呀!大狼落套了!大家快来打狼啊!”金宝又跳又叫原地转不敢上前,极度亢奋使得他那双黄眼珠也变绿了,干裂的嘴唇歪向一边颤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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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喇嘛一听到消息,从炕上一跃而起,拎着大棒就往外跑,嘴里大喊着村民都去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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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挥动着棍棒铁器涌向村口。妇女们按习俗敲打起铁盆铁锅,响成一团。孩子哭,猪狗叫,鸡鸭飞,乱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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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这阵势,那只扑来救夫抢子的母狼,迟疑了一下,绝望地嗥一声,便掉过头去,复又向野外窜去。它当然不会笨到白白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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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狼一见来人一蹿而起,它更加疯狂地去撞击那根榆木桩子,脚腕上的铁夹子碰撞铁链子噼里叭拉乱响。而那根木桩子纹丝不动,好比铁铸钢浇一般。胡喇嘛和几个胆大的村民挥舞棍棒冲向公狼,满以为铁夹子夹住的狼软弱可欺。可那公狼“噢儿”一声咆哮,张开血盆大口,一跃蹿起扑向来者。吓得胡喇嘛他们妈呀一声往后倒退,有的仰天摔倒,好在铁链又把公狼拉了回去。这一下村民们谁也不敢贸然上前了,只是围着狼虚张声势地叫嚷。那公狼困兽犹斗,毫无惧色,围着木桩子转着圈嘶哮狂咬不让人靠近。面对两排尖如利刃的白牙,一张裂到耳根的血口,以及张牙舞爪的凶残之态,人们个个脸呈怯色眼露惧意,除嘴巴里空喊之外谁也没有勇气上来打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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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打!拿枪打!”又是娘娘腔金宝提醒胡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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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快去拿枪来!白天打不着人!”胡喇嘛指使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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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飞跑回村取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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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听懂或看懂了人类要干什么,公狼知道再过一会儿将是什么结局。它急了,只见它惊天动地一声吼,力拔山兮般带着铁链往上一跃,那根刚才被它很巧妙地转着圈一点一点弄松动的木桩子,终于抵不住它排山倒海般的最后一击,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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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狼终于脱困。长啸一声,后腿上拖着铁夹子、铁链子、还有木桩子等长长一串儿,扑向围着的人群,凶残至极,不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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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妈呀!”人们鸟兽散,四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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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退了人群,公狼回过头从容地伸嘴叼起地上的小狼崽儿,然后连看都没看一眼那群惊呆的村民,飞速向西北大漠逃去。后腿上依然拖着那铁夹子、铁链子和跟铁链子拴死的木桩子。铁链和木桩子在沙地上唰唰地翻滚,卷起阵阵白烟,带起一股强劲的风势,望上去犹如冲过一阵狂飙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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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跑啦!快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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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惊醒过来,挥舞着棍棒又尾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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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喇嘛又急又恼,失去刚才的大好时机,让狼逃脱,现在从后边追击起来难度大了。好在那狼脚上有沉重的拖累,无论如何是跑不快跑不丢的。想到此,他振作起来,振臂一呼:“大家上啊!狼跑不快,快追上去,打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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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一听村长号令,重鼓勇气,呜哇喊叫着,虚张声势中相互鼓励着,壮着胆子尾追着那只拖铁夹子的孤狼而去。我跑在后边,眼前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哟。大公狼嘴叼着冒死救下的狼儿,腿上拖着沉重的铁夹铁链木桩等物件,勇敢无比地奔逃。而手持器械的村民们,成群结队地乱叫乱嚷着追赶,可谁也没有胆量冲上去接近狼。那狼却毫不气馁地奔跑着,一瘸一拐,一颠一跳,决不放弃地奔跑着,对人类真有些讽刺意味。我真庆幸我爸爸爷爷,他们都下地干活儿没参加这追赶的队伍。我爸当年跨着铁骑挥舞马刀为国守边疆,真正勇敢的蒙古骑兵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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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拖着沉重的负担,尽管是四条腿,狼还是跑不快,渐渐被村民们赶上来了,又形成合围状。那狼喘着粗气,胸脯急遽起伏,怒视着人群,突然跳起来身体猛地转了一圈儿。于是,它被夹住的后腿提带起那串两米长的铁链,铁链又带动木桩横空扫起,哗啦啦,卷动起草木与沙土,击向围过来的人群。人们急忙后退,手脚不利索的不幸被木桩击中而受伤,鬼哭狼嗥地叫爹喊娘,魂飞魄散,肝胆俱裂。被逼急的公狼突然发现了这种有效的自卫方式,变被动为主动,疯狂地扫了几遍。那狠劲儿,那抡起长链和木桩的力道和威势,一次次吓退了围过来的人群。然后,公狼又开始了艰苦的逃跑,拖着那串儿东西。胡喇嘛他们继续尾随着。这真是一场残酷的游戏,对狼和人都不轻松。我内心深处始终为那只不屈不挠的公狼暗暗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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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横出一条稀疏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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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走进西北塔民查干沙坨子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胡喇嘛他们在这条稀疏林带里再次截住了那只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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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太阳已很高,秋雾仍在树林里漫洒飘动,霜打湿的草尖上被公狼拖出了明显的痕迹。它头伏地,眼射绿光,龇牙咧嘴地发出阵阵嗥哮,粗而密的脖颈长毛怒耸直立,它那被铁夹子夹住的脚腕处血肉模糊,已露出白骨,黑红的血染红了绿草和白沙地。公狼养足气力,再次跃起,冲着合围的人群身体狂烈一转,被它抡动的铁链和木桩再次向人群击去。唿啦啦――带起一股旋风,尽管人们纷纷后退闪避,但草屑尘沙依然击打在他们脸上身上,火辣辣生疼。正当这些胆怯的村民无计可施无法靠近公狼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这里不是村口平地,公狼横空抡起的长铁链一下子缠在近处的一棵碗粗的树上,被带动的那根木桩也在旋转中卡在两棵小树中间。于是不幸的公狼终于彻底固定在这棵要命的树上,再也无法挣脱了。公狼使出浑身的力气,咆哮着一次一次就地跃起,却一次次被拉回,那卡死的铁链和木桩纹丝不动。公狼放弃挣跳,低头狠狠咬起自己的被夹住的脚腕处。那裸露的白骨被它自个儿咬得嘎吱嘎吱直响。它是想如壮士断腕般咬断自个儿的脚腕以摆脱铁夹子的控制。周围的村民看得毛骨悚然。毕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骨头,坚硬如铁,无法咬断。它仍然坚持不懈,咔哧咔哧咬啃骨头不止,白牙变成红牙,嘴角挂着血沫,头脖一耸一耸的。它的无畏,它的勇气,它的耐力和意志,都令围者心寒,不敢直视这一残忍的场面。
Wpf~Ji6||
公狼绝望地仰天长嚎一声。那嚎声充满悲愤和哀伤,向着天和地表示着一种无望的泣诉和内心的不平。它接着便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咬啃脚骨,转而轻轻舔起旁边的小狼崽儿来。于是小狼崽儿的脸和脖子上涂满血沫,狼爸爸的血沫。白耳狼崽哽哽哭泣低吟,亲昵地依偎在狼爸爸颔下,小环眼迷茫不解地望着四周渐渐围过来的两条腿的动物。
Wpf~Ji6||
这时的村民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围站在公狼伤不到的地方,挥舞棍棒,虚张声势地喊两声,但谁也不敢上去击打它。
Wpf~Ji6||
公狼,其实这会儿完全安静了。它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它甚至不屑一顾那又张牙舞爪起来的人群,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舔着狼儿。它把狼儿紧紧拢在颔下,然后安详地闭合了双眼,尖长嘴也紧闭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它自始至终没瞧过一眼那些人,那些猥琐的人们。透着一股矜持,傲慢,对人类的轻蔑和鄙夷。它的样子似乎在说,来吧你们,我的命在这里,你们尽管拿了去吧。
Wpf~Ji6||
棍棒如雨落下。
Wpf~Ji6||
终被狼的狂傲激怒的村民,变得勇敢起来。
Wpf~Ji6||
公狼一动不动,如击死物,只有卟卟声响。眼睛再未睁开过,连一声哼哼都没出。唯有被击碎的头盖中溢出的白色脑浆红色血液在证明它曾经是个生命体。被轻蔑的胡喇嘛们发泄着,为人的体面,为证明自己的勇敢,当然也是为了掩饰自己自始至终的怯懦,他们忘情地击打着。当然击打一个放弃抵抗的狼,显得滑稽,但谁还在乎这个呢。人和兽之间没有公正的裁判,人就是主宰。
Wpf~Ji6||
公狼死了。
Wpf~Ji6||
乱砸的棍棒铁器,终于证明了胡喇嘛他们的勇敢。不知击打了多久,他们手臂麻木了,打不动了,他们才想起住手。公狼静静地躺在那里,血泊中箭毛依然光亮,双耳依然直挺,长尾依然雄伟。有人不服地踢了一脚。于是公狼的胸肚下露出了那只白耳小狼崽儿。它还活着,狼爸爸用肉体保护了它。小狼崽儿哽哽低吟哼叫起来。
Wpf~Ji6||
“妈的,它还活着!打死它!”胡喇嘛咬牙骂着,举起了手中的棍棒。
Wpf~Ji6||
“不要!不要打死它!”我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从人群后冲出来,把小狼崽儿抱在自己身下。
Wpf~Ji6||
“起来!你这小兔崽子还敢护它!快滚开!”胡喇嘛的大手把我一把薅起,抢过那只小狼崽儿,举起来狠狠地往地下摔去,又加一脚踢过去。
Wpf~Ji6||
只见小狼崽儿“哽”一下蹬了蹬腿儿,小身子抽搐着,渐渐不动了。完啦,可怜的小狼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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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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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硝烟已散,战斗已经结束。打狼英雄们都走了,班师回村,去喝庆功酒了。他们把那只不屈的公狼也抬走了,还要扒下它的皮做褥子。
Wpf~Ji6||
我坐在村西北那片小林子里,暗自啜泣,怀里抱着那只没有气了的白耳狼崽。伤心中,我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小狼崽儿似乎动了一下。我的心猛一跳低头察看,轻轻拍了拍。果然,小狼崽儿的嘴微微张了张,正苏醒过来。
Wpf~Ji6||
它还活着!惊喜中我差点喊叫出来。原来它被胡喇嘛摔昏过去,生命力顽强的它又艰难地活过来了。人说猫有七条命,狼就有九条,此话真是不差,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小狼崽儿充分证明了在人类千万年围剿中狼的家庭能够得以繁衍生息的奥秘,大难不死,它必有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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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起小狼崽儿往家跑,同时我警惕地观察周围,唯恐别人发现,把狼崽儿塞进衣服里,贴着肉抱着。
Wpf~Ji6||
进了家门,我把奄奄一息的小狼崽从怀里掏出来,放在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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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弄来的小狗崽!血赤呼啦的,这孩子!”我妈跟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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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狗崽儿,是狼崽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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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小祖宗!你越淘越没边儿了,快拿出去扔了!”我妈的脸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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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要养它,让它去对付二秃和他的花狗!”我咬着腮帮说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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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崽儿能养在家里吗!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快给我扔到河里去!”我妈说着就上来,很是爱憎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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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抱住了小狼崽儿,坚定不移地护住它,嘴里大喊,“除非你把我也扔了!”
Wpf~Ji6||
见我如此玩命保护,我妈也无奈,摇着头说:“看你爸回来咋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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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经我哭闹耍赖,苦苦相求,在爷爷的支持下,爸爸勉强同意了留下白耳狼崽给我养着玩,等长大了再放回荒野。可这期间,白耳狼崽给我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甚至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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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5-01-05
腾格里啊!有多长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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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里"是刚刚看完<<狼图腾>>学得蒙古语,就是"天"的意思. :13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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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1-05
爷爷和叔叔们从地里赶回来,马上去追踪母狼。爸爸也从水库工地火速赶来,跟爷爷他们一起追踪母狼。我们这一大家族,完全乱了套,我也不上学了,手拿大棒子加入了追寻的行列,还有村里好多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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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小林子没有母狼与小龙的影子。草丛中有一摊血迹,还有被丢弃的柳筐和从狼身上掉出的镰刀片。爷爷和爸爸他们循着依稀血迹和狼脚印,追出小树林。母狼叼着小龙走走停停,一般都选一些草深或沟洼处掩藏着形迹向西北的大沙坨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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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追踪的人们看不见狼脚印了。有些乡亲怕黑暗中遭受母狼袭击,踟蹰不前。心急如火的爸爸和爷爷他们不顾那么多,几个人骑着马打着手电举着火把追向大沙漠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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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小龙――我的儿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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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你快出来!老狼!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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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疯狂地呼喊,他的声音在黑茫茫的沙坨子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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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黑夜沉沉,大漠无际,除他的呼喊声荒漠中没有任何动静。夜鸟儿从树上惊醒,啁啁地飞起。他们鸣枪,朝空空的夜天和空空的大漠开枪,以泄愤怒和仇恨。
Wpf~Ji6||
追踪和搜捕连续进行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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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用篦子梳头般细细搜索了西北的几十里沙坨子,可母狼与小龙如石沉大海般失去了踪迹。尤其第二天的一场秋雨,冲洗了所有的痕迹,爸爸他们完全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Wpf~Ji6||
我爸在马背上泪流满面。
Wpf~Ji6||
我妈在医院几次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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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的悲痛笼罩着我们家族。全村也沉浸在不祥和不安气氛中,各种流言在村民的舌尖上传送。唯恐母狼又来叼走了谁家的娃儿,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看紧了自个儿娃儿,连出去拉屎撒尿也大人跟着,村里的孩童们受到了从未曾享受过的特殊待遇。
Wpf~Ji6||
我爸仍然不甘心地远近追寻着。
Wpf~Ji6||
第五天头上,他从一个外村放牛人的嘴上,听到了母狼脚印出现在大西北七十里外的塔民查干沙漠深处地带。于是他和爷爷他们七八个人,骑马追进号称死亡之漠的塔民查干沙漠深处。
Wpf~Ji6||
第七天早上,日出时分,他们远远瞧见一座高沙丘上赫然伫立着那只野兽――母狼。绯红的晨霞中,它安详而立,而在它肚脐下跪蹲着一个两条腿的人娃,正仰着头儿裹母狼的奶!那母狼则微闭双眼,神态慈柔,无比的满足和惬意,任由那人娃贪婪地轮着裹三只奶头,一动不动。
Wpf~Ji6||
我爸他们惊呆了。那裹狼奶的小孩儿正是小龙!
Wpf~Ji6||
我爸无法相信眼前的奇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龙,他的儿子在吃狼奶!而且心甘情愿地吃狼奶,以狼为母!
Wpf~Ji6||
小龙几乎是赤裸着。身上只剩下一件红兜兜裹在身上,在灿烂的朝霞中更是鲜艳夺目。身上没有伤痕,沾满泥沙,灰涂涂的脸,脏兮兮的手脚,全然是个野孩子的模样。唯有吃饱狼奶之后发出咯咯咯的脆生生的笑声,使得这边偷窥的爸爸他们毛骨悚然。有奶便是娘,不管是人是兽,只要是奶。这句话如今应验了。
Wpf~Ji6||
咋办!
Wpf~Ji6||
爸爸把困惑的目光移向爷爷那张凝重的脸上。
Wpf~Ji6||
“包抄上去,不要开枪。母狼没伤龙娃,咱们想法夺下孩子!”爷爷布置。
Wpf~Ji6||
于是七八个人悄悄包抄过去,个个猫着腰,保持着高度机敏,紧张得握枪的手沁出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Wpf~Ji6||
那母狼伸了个懒腰。前腿伸出趴地,腰身往下塌陷,然后挺起身躯,浑身使劲晃了晃,那骨节噼叭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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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儿!”它嗥了一声,然后轻轻叼起小龙的红兜兜,似乎不屑一顾正在靠近的追踪者们,迈开矫健的四腿,拖带着小龙飞速跑下沙丘,向远处的大漠遁去。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动物的本能使它早已察觉到了这边人群的动静,身后的沙丘上只留下了它那声长嚎,在灰色天空中久久回荡。
Wpf~Ji6||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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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爸爸他们骑上马奋力追过去时,那母狼早已消失在莽莽起伏的沙坨中,不见了。我爸急得噢噢叫,把牙咬得嘎崩嘎崩响,鞭子抽打得马直喷血沫,可大漠中马怎能跑得过狼!四蹄陷沙,没跑出几里都趴窝儿了,鼻子喷着热气,怎么打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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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他们再次失去了母狼与小龙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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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爸大叫一声,吐血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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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一边施救,一边教训爸爸:“急管什么用!好在小龙儿还活着!母狼没有吃掉他,而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崽儿来喂养着,只要小龙还活着,我们就有办法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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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神色庄重,语气坚定,远视大漠的目光中蕴含着不可动摇的意志。绝望的爸爸于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翻身而起,冲那茫茫大漠深处发誓赌咒地喊:“母狼!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要找回我的儿子!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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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这次还是无功而返。只好做长远的寻找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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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1-05
[QUOTE=一年五季]腾格里啊!有多长啊!哈哈!!
Wpf~Ji6||
"腾格里"是刚刚看完<<狼图腾>>学得蒙古语,就是"天"的意思. :13gif:[/QUOTE]
Wpf~Ji6||
宁在国里讲末家活,我窝四就脱不动咯??? :blink:
Wpf~Ji6||
这是湖南话,希望你听懂我的话. :13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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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5-01-05
[QUOTE=小飞侠]宁在国里讲末家活,我窝四就脱不动咯??? :blink:
Wpf~Ji6||
这是湖南话,希望你听懂我的话. :13gif:[/QUOTE]
Wpf~Ji6||
倒!
Wpf~Ji6||
我有湖南的同学,回去问问 :13gif:
Wpf~Ji6||
但我猜是-------听不懂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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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5-01-05
小龙变成狼孩儿的消息不胫而走。
Wpf~Ji6||
不幸几乎击垮了我们全家。
Wpf~Ji6||
妈妈疯疯癫癫几次从医院跑向荒野,嘴里念叨着小龙。她悔恨自己不该把小龙带到野外,悔恨自己没能杀死母狼,悔恨和痛苦中她变得魔魔怔怔,完全失去正常的心态,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儿子小龙吗!我儿子小龙可好了,他现在在哪里!然后是一阵儿哭一阵儿笑。
Wpf~Ji6||
奶奶往北墙的佛龛烧香磕头更勤了。她虔诚地祷告佛爷祷告上苍,把小龙还给我们。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奶奶始终不明白,诱杀公狼挑死狼崽的胡喇嘛他们为何没遭报应,而噩运却降临在我们这户善良人家身上。
Wpf~Ji6||
爷爷和爸爸带上干粮再次走进西北大漠,寻找了半个多月,小龙依旧没有音讯。
Wpf~Ji6||
爷爷的脸愈来愈凝重。他对爸爸说:“先顾活着的人吧,不能为了一个小龙,全家人都这样不死不活地过日子了。”
Wpf~Ji6||
爸爸不听爷爷的劝告,又独自闯进塔民查干沙漠里继续寻找,结果迷路差点又葬在那里,被爷爷他们找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
Wpf~Ji6||
家人中,其实我的负罪感最重。是我偷偷饲养着那只小狼崽儿,母狼可能闻到了气息,无法救出狼崽情况下衔恨袭击了我妈和小龙。何况小龙总跟白耳一起厮耍,身上沾染了狼崽的气味,诱发了母狼的哺乳欲念。想到此,我更加忐忑不安。一切祸事皆因我引起,也皆因白耳狼崽引起,我渐渐又移恨起白耳狼崽来。
Wpf~Ji6||
这一天,我磨亮了我那把蒙古刀,走下地窖。我要杀了这只不祥之物,为小弟报仇,为妈妈报仇。
Wpf~Ji6||
白耳认出我,亲热地哼叫着,湿湿的嘴拱着我的手掌,还伸出红红的舌头舔我的脸,跟它的妈妈母狼一样。我的心一阵震颤。它何罪之有!它好端端地生活在野外,被人追杀,父亡兄死,自己又历尽苦难,如今仍旧囚养在地窖中失去自由。它是无辜的。
Wpf~Ji6||
我的手颤抖着,实在下不了手给它一刀。
Wpf~Ji6||
“宰了它!”
Wpf~Ji6||
一声冷冰冰的话语响在地窖口。我爸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嘴里咳嗽着,也下到地窖来。
Wpf~Ji6||
“全是它招来的祸,招来的母狼!宰了它!”
Wpf~Ji6||
我爸再次发出诅咒,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在我臂弯里拱耍的白耳狼崽。
Wpf~Ji6||
我犹豫着。看看爸爸的脸又看看闹个不停的白耳,心在矛盾中抽搐,疼痛。
Wpf~Ji6||
“你下不了手,让我来!”说着,爸爸就走过来。
Wpf~Ji6||
“不!我不能让你杀它!”我抱着白耳一步步退到地窖角落,冲我爸爸嚷嚷起来,“罪魁祸首是胡喇嘛他们!他们杀了公狼挑了狼崽引起的祸根!是胡喇嘛摊派你去修水库不能收秋,妈妈才带着弟弟下地割豆子的!有能耐你找他们算账去!拿一个小狼崽儿出气,算哪门子好汉!”
Wpf~Ji6||
爸爸一下子愣住了。如挨了当头一棒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我,喃喃自语:“说的是啊,这事是全由胡喇嘛他们引起的……可今天,我要先杀了这狼崽儿,我不能再养狼为患!”
Wpf~Ji6||
“爸爸,别忘了,那母狼可是还喂养着小龙弟弟!你宰了这狼崽儿合适吗!再说我们也可以养着这狼崽儿将来跟母狼交换啊!”我急中生智,提醒爸爸。
Wpf~Ji6||
“交换!”爸爸的眼睛一亮。
Wpf~Ji6||
“对。我们养活小狼崽儿有朝一日可以跟母狼交换的,要是杀了,那就跟母狼结的仇更深了,小龙弟弟一点希望没有了。”
Wpf~Ji6||
“好主意!”爸爸走过来惊喜地抱住我,亲了亲,“我们马上就可以进行交换!我拿狼崽儿去引母狼出来,好主意啊!”
Wpf~Ji6||
爸爸说办就办,不由分说从我怀里抢走白耳,骑上马,带着狼崽儿又走进了西北沙漠。
Wpf~Ji6||
他把白耳狼崽拴在它原先狼洞附近的沙坨顶上,守候起来。等了三天三夜。母狼和小龙没有出现。他又换地方往深处沙漠等候,还是不见踪影。它索性把狼崽儿拴在马背上,骑着马让狼崽儿呻吟尖叫着走过了一座又一座沙漠,挨过一个又一个的白天黑夜。母狼和小龙依旧没有出现。爸爸的嗓子喊哑,两眼充血,人也快发疯了。还是爷爷出面,制止了疯狂中的爸爸,这样下去爸爸非毁了不可。
Wpf~Ji6||
爸爸在马背上抱着白耳狼崽默默流泪。
Wpf~Ji6||
我深切地感受到爸爸是多么爱小龙弟弟。我突然有了某种预感,只要白耳狼崽活着,小龙弟弟就能活着,他们俩的命好像是相连的。
Wpf~Ji6||
我对爸爸说:“你就把白耳当小龙弟弟吧,它要是好好的,小龙弟弟也会好好的。”
Wpf~Ji6||
爸爸点了点头。
Wpf~Ji6||
从此,白耳狼崽在我家的地位突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爸爸允许我把它堂而皇之地养在家里,养在我家的土炕上,我们吃什么它吃什么,我们睡炕上,它也睡炕上,真正做到了同吃同住同睡。白耳享受到了人的待遇,于是它很快茁壮成长起来。由于没有我们人的学习和生活压力,它身心健康,活蹦乱跳,有时调皮到夜里钻进爸爸的被窝里不出来,还撒了一泡尿。爸爸多少天来头一次发出笑声。笼罩在家中的阴霾之气,渐渐被小白耳不断弄出的事情所冲淡了。
Wpf~Ji6||
妈妈也出院了,基本恢复了正常,除了偶尔弄错把白耳叫成小龙之外没有再出现异常情况。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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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05-01-05
狼孩儿不寂寞了。
Wpf~Ji6||
它有了好去处。每天母狼出去觅食后,它就活蹦乱跳地直奔那堵土墙根,找那只病大狼戏耍。病大狼的身体也好了许多,每次给它吃烤熟的喷香食物,尤其烤熟的跳兔肉和沙斑鸡,那简直香得使它几天叭哒嘴。大狼还跟它玩捉迷藏,一起追逐跳兔和沙斑鸡。它逮沙斑鸡有奇招,用很细的一根丝绳设套捕捉。有一次偷捉沙斑鸡小雏也遭到群鸟攻击,可大狼并不怕,手里点燃一把蒿草挥击那些傻鸟,结果满天飞舞起燃着的火鸟,不一会儿就纷纷掉落地上,它们就“呜啊”狂叫着捡抓那些半死或受伤乱窜的傻鸟。那可真是太令它兴奋而狂热的游戏,它从未经历过如此欢快!而且又是开大荤,每天吃得满嘴流油,傍晚回洞后对母狼叼来的食物都不屑一顾。
Wpf~Ji6||
病大狼那儿还随时可以饮到水。
Wpf~Ji6||
古城废墟西南角一个极低洼的凹坑,病大狼在那儿挖出了一个浅浅的沙井,里边汪着清凉透心的水,它随时都跑过去趴在那儿叭哒叭哒痛饮。这可比跟随母狼有时几天几夜喝不着水强多了。有一次夜里母狼还想带它远走找水时,它就把母狼带到这里,狂喜得母狼连嚎了几声,逗咬狼孩儿差点掉进沙井里。
Wpf~Ji6||
不过,狼孩儿的举动渐渐引起了母狼的警觉。
Wpf~Ji6||
有一天,早归的母狼寻狼孩而来,远远在沙井边发现了狼孩儿正跟一只大兽戏耍,母狼怒嗥一声便扑过来,到跟前一见又是一只四肢着地狼头狼尾的同类,它才放弃拼杀,护着狼孩儿跟那大狼保持一定距离,对峙起来。母狼本能地感觉到那只大狼有些怪异,尽管狼皮狼身狼外型都属同类,可就是有些令它生疑不放心。它的神态、举止、嗥叫的声音,都有些像狼类又不同于狼类的差异,弄得连狡猾老练的老母狼都大惑不解。它几次想接近过去,嗅一嗅气味,可那大狼“唿儿唿儿”低哮着,机敏地转着圈不让其靠近,摆出一副死拼的架式。
Wpf~Ji6||
狼孩儿也“哽哽”叫着,不让母狼与那大狼拼杀。
Wpf~Ji6||
母狼见那大狼对狼孩儿并无恶意,也没有伤害,而且那沙井水显然也属那大狼领地范畴,母狼的敌意渐渐消失。
Wpf~Ji6||
只见母狼仰起尖嘴冲天长嗥两声。
Wpf~Ji6||
那大狼也仰起嘴巴冲天长嗥两声。
Wpf~Ji6||
狼孩儿也学着它们冲天嗥叫,声音尖尖的却充满和缓的意味。大漠古城传荡着三只怪狼的嚎叫,并为之震颤。
Wpf~Ji6||
然后,母狼放弃把大狼赶出古城废墟的打算,暂时消除敌意,转过身携领着狼孩儿缓缓走离。片刻后,那大狼也有些气喘吁吁,甚至有些摇摇晃晃地向不远处的洞穴走去,显然它刚才是万分紧张。
Wpf~Ji6||
母狼几天没有远走觅食,它天天带领狼孩儿在自己洞穴附近戏耍、转游,偶尔也到西南角沙井处饮水。
Wpf~Ji6||
大狼孤零零地伫立在西南废墟中,远远望着母狼与狼孩儿一起嬉戏,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惆怅和哀伤。但它始终忍耐着,等待着,从不主动去靠近它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敌意。它的这些举动,倒使母狼的警惕少了不少,尤其当母狼和狼孩儿来饮水时,那大狼远远躲到一边,随它们来去自如。母狼渐渐相信了这只似同类又不似同类的怪兽确实比较友好,也没有抢夺它狼孩儿或进攻自己的意思。
Wpf~Ji6||
就这样,母狼和大狼在古城废墟中一个东北一个西南各居一方,相安无事地生活下来。而那只狼孩儿则一有机会就跑过来与大狼戏耍,两边来回跑动窜玩,即便母狼发现了也不以为意。不过狼孩儿与大狼一起呆的时间稍微一长,那母狼便长嚎着召唤狼孩儿回去,或者自己跑过来带走。那大狼做得也很小心很谨慎,而且也极有耐心,它从不激怒母狼,也从不踏进母狼洞穴附近。狼类是极讲究领地范畴的。它也从不阻挠母狼带走狼孩儿。它只是十分安分地闪躲在一边站立着,嘴里发出表示友好的“嗷―嗷”的嗥吟。
Wpf~Ji6||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它们之间这种不敌不友的状况。
Wpf~Ji6||
大狼三天没见到狼孩儿过来戏耍,也没见母狼和它过来饮水。它有些焦急了,它担心母狼带着狼孩儿离开了这里,便壮着胆子悄悄靠近母狼洞穴附近。于是,它听见了小狼孩儿的啼哭般的哀鸣。那狼孩儿跑到洞口向西南方向长嗥不止,显然这是向大狼报信或求救。
Wpf~Ji6||
显然母狼出事了,同时它也稍稍安心,狼孩无碍。它“噌”地蹿出去,跑到母狼洞穴口。只见母狼受重伤,昏倒在洞口沙地上,小狼孩儿万分焦急地围着母狼转圈嗥鸣,时而进洞时而跑出,时而又向西南长嗥。
Wpf~Ji6||
狼孩儿一见大狼终于出现,狂喜地揪咬着它走近母狼。
Wpf~Ji6||
大狼发现母狼受两处刀伤差点要了它的命,命在垂危。此时大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觉得这是消灭对手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同时它的右爪中攥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
Wpf~Ji6||
它就要动手了。
Wpf~Ji6||
可狼孩儿趴在昏迷不醒的母狼身上,又是嚎哭又是亲,那个肝肠碎裂的样子又使它一时无法下手。它知道,当着狼孩儿面杀了母狼,那将是永远与狼孩为敌,而且可能会永远失去它。
Wpf~Ji6||
大狼下不去手。
Wpf~Ji6||
它踌躇着,不用自己动手,那母狼活过来也难。
Wpf~Ji6||
大狼拿定了主意,转身就要走离此处。
Wpf~Ji6||
可是那狼孩儿却跑过来揪咬住了它,死扯硬拽着它不让离开,而且一声声哀鸣着,双眼里淌满泪水。那一张脏兮兮皴裂的丑脸显得那么可怜而绝望,身上滚烫又颤抖个不停,倘若它真的狠下心走了,母狼一死,这狼孩儿也会活不下去。
Wpf~Ji6||
大狼又陷入了矛盾心态中。
Wpf~Ji6||
不过这是顷刻间的事。它面对狼孩儿那绝望而伤心的样子,绝不会袖手而去。只见它迅速回到母狼身边,掀开自己的狼皮,从里边扯下一片布条给母狼的刀伤包扎起来,先止住那要命的黑血不再流出来。接着它急速跑回沙井边,用一破罐儿装满水,又走回母狼那儿,掰开狼嘴往里灌水。
Wpf~Ji6||
母狼的生命是顽强的。经大狼的施救,它渐渐又恢复了活气儿,苏醒过来。大狼施救还很彻底,接着在瓦片中搅拌好稀稀的食物,给母狼喂灌。
Wpf~Ji6||
几天后母狼彻底活过来了。狼孩儿高兴得狂呼疯嚎,对大狼又是咬又是亲,更有了几分敬畏。
Wpf~Ji6||
当母狼能起来走动时,大狼便悄然离开了母狼的领地。
Wpf~Ji6||
母狼从它身后盯视了许久许久,眼睛幽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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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05-01-05
爸爸走了一年多时间没有音讯。爷爷和我追寻他的足迹,走向大西北莽古斯大漠。
Wpf~Ji6||
Wpf~Ji6||
我们找到曾经给爸爸带过路的那位沙漠通“醉猫手”乌太,也请他给我们当向导。有一天,乌太在驼背上咂一口酒,驼鞭向前一指说:“看,前边就是那座大漠古城!”
Wpf~Ji6||
Wpf~Ji6||
“爸爸,我们来啦!”我高声欢呼。爷爷眯缝着眼睛久久凝视着那片神秘的废墟。古城废墟在秋末的温和阳光下显得死静死静,一点声响都没有,无风无雨无声无息。这里更像是一片死亡的世界,寂静得令人窒息。
Wpf~Ji6||
Wpf~Ji6||
爷爷夺下乌太手中的酒瓶,说:“不要再灌了,也不要出声!阿木,你给白耳套上链子牵住它,别让它瞎跑,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乱说乱动!”
Wpf~Ji6||
Wpf~Ji6||
我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Wpf~Ji6||
Wpf~Ji6||
我们悄悄潜入废墟南部,寻一处隐蔽的旧墙安顿下来。爷爷让五匹骆驼全部卧好,给它们喂盐巴和豆料,又和乌太一起搭起简易帐篷。我埋好一根桩子把白耳拴在上边。
Wpf~Ji6||
Wpf~Ji6||
爷爷猎枪上子弹,趴在旧墙上边,久久谛听和观察周围。过了片刻,他滑下旧墙,说天黑以前我们搜索一下周围,从西边开始,乌太跟他去,叫我留守驻地。
Wpf~Ji6||
Wpf~Ji6||
我不大情愿,但也没办法,爷爷的指令是不能违抗的。他们走了很久不见回来,我有些害怕。眼瞅着太阳要西落,我实在沉不住气了,解开白耳牵着,就沿着爷爷他们留下的脚印追寻过去。
Wpf~Ji6||
Wpf~Ji6||
那清晰的沙上脚印七绕八拐,停停走走,有时还有趴卧的痕迹,终于把我带进了古城西南的一片古土墙中。
Wpf~Ji6||
Wpf~Ji6||
矮墙下角有个地窨子,就是一半儿在地下,一半儿在地上的窝棚。爷爷他们的脚印走进地窨子,又出来了。我好奇,也哈着腰走进那间狭小的地窨子看了看。我惊奇地发现,里边尽管只有狗窝那么大,不能站只能卧和坐,可这是个活人居住的地方!肯定是爸爸!我差点叫起来。地下扔有土盆瓦罐,地炕上有张老羊皮,炕灶里还有慢燃的“粪煤火”。
Wpf~Ji6||
Wpf~Ji6||
我急忙走出地窨子,仔细辨认爷爷他们的脚印,继续向西北方向追踪而去。没有多久我便发现了爷爷和乌太趴在一堵墙后头,从豁口子偷偷观看前边。
Wpf~Ji6||
Wpf~Ji6||
我走到跟前刚要说话,爷爷瞪了我一眼,“嘘”了一声,我便缄口,赶紧也趴一边向前看。
Wpf~Ji6||
Wpf~Ji6||
于是,我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Wpf~Ji6||
Wpf~Ji6||
一片白白软软的沙滩上,玩耍着两条狼。一只大狼,一会儿打滚,一会儿躲藏,蹦蹦跳跳,追追逐逐,逗得那只小狼“呜哇”乱叫,四肢乱颤。尤为令人心惊的是,那小狼像狼不像狼,前肢短后肢长,扁平的脸,一头灰黑长毛搭在后肩,黝黑的身体上裹满硬茧,似兽似人,似鬼似怪,一会儿四肢着地跑,一会儿还站立后腿走,难道它就是我那位狼孩儿弟弟小龙吗?我的心扑腾扑腾乱跳。
Wpf~Ji6||
Wpf~Ji6||
这时那只大狼蹲立在地上,掀开了身上的狼皮。天啊,他的狼皮是披在身上的,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烤肉,逗那只小狼。他张嘴教那小狼学他说话:“爸――”小狼开始不肯,后来为讨得那诱人的烤肉块,也艰难地吐出那个字:“爸――”
Wpf~Ji6||
Wpf~Ji6||
“好。说妈――”大狼的训练继续。
Wpf~Ji6||
Wpf~Ji6||
“妈――”
Wpf~Ji6||
Wpf~Ji6||
“天――”大狼往上指。
Wpf~Ji6||
Wpf~Ji6||
“天――”小狼也往上看。
Wpf~Ji6||
Wpf~Ji6||
“地――”大狼往下指。
Wpf~Ji6||
Wpf~Ji6||
“地――”小狼也往下指。
Wpf~Ji6||
Wpf~Ji6||
“好儿子!真聪明!”大狼终于把手里的烤肉给小狼吃。
Wpf~Ji6||
Wpf~Ji6||
大狼也累了,掀开套在头上的狼皮,喘口气。这时我们终于看清楚了。我几乎叫出“爸爸”,一下被爷爷的大手捂住了嘴。“不许出声!你想吓跑小龙吗?”爷爷低声训我。
Wpf~Ji6||
Wpf~Ji6||
这时从东北面传出一声长长的狼嚎。
Wpf~Ji6||
Wpf~Ji6||
这边的小狼孩儿也发出嗥叫回应。
Wpf~Ji6||
Wpf~Ji6||
大狼――我爸爸一听狼嚎,赶紧套上狼头皮又披上狼皮,四肢着地,似狼兽般在沙地上转悠起来,嘴里也不时发出“嗷――嗷”的狼兽叫声。
Wpf~Ji6||
Wpf~Ji6||
“快趴下,别伸头!”爷爷冲我们命令。“阿木,看好白耳,给它套上嘴笼头!”
Wpf~Ji6||
Wpf~Ji6||
我照做,自从看见前边的两只怪狼后,白耳一直烦躁不安,几次想冲出去。我拍着它头趴在地上,攥紧了拴它的皮绳。
Wpf~Ji6||
Wpf~Ji6||
转眼间,从东北方向似风似箭飞射而出一只老狼。后腿有些瘸,暗灰色的长毛,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双耳直立,双眼含绿光,体态依然矫健而优美,四肢在沙面上如蜻蜓点水般轻飘而迅捷,简直是一只神兽而不是普通的狼。
Wpf~Ji6||
Wpf~Ji6||
我心里暗叫:老母狼,是你吗?你还是这样勇猛矫健,你可把我们家害得好苦啊!你还记得当年给你包伤的那个小孩儿吗?你把小龙弟弟快还给我们吧――白耳听到那声狼嚎后,身上明显地惊颤了一下。它的爪子一会儿刨地一会儿直立,眼睛里也流露出一种怪异的光束,躁动个不停,几次想挣脱我的手跳出墙去。
Wpf~J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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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白耳有些怪!”我轻声说。
Wpf~Ji6||
Wpf~Ji6||
“给我,我看着它!”爷爷猫着腰走过来,接过白耳皮绳。
Wpf~Ji6||
Wpf~Ji6||
这时,那只母狼已经来到狼孩儿跟前,狼孩儿亲昵地和母亲倚偎着。而那只大狼――我爸爸悄悄地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狼孩儿和母狼亲热,目光显得无奈而又透出十分的嫉妒和恼怒。但他始终克制着自己,装出不太理会它们的样子在沙地上寻寻觅觅,停停走走,接着有意无意地把一块烤肉丢给母狼。那母狼倒对爸爸丝毫没有恶意,友好地冲爸爸“呜、呜”哼哼了两声,显然他们很熟,慢悠悠地走过来叼走了爸爸丢给它的肉块。
Wpf~Ji6||
Wpf~Ji6||
尔后,母狼领着狼孩儿就要离开那里。
Wpf~Ji6||
Wpf~Ji6||
可我们这边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Wpf~Ji6||
Wpf~Ji6||
白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始终不停地挣动着,想嗥叫嘴又被笼头套着张不开嘴,十分恼怒。只见它猛烈一蹿,终于从爷爷手里挣脱而出,并且从短墙上头一跃而过,直奔那边的母狼而去!
Wpf~Ji6||
Wpf~Ji6||
“不好!妈的!”爷爷失声叫,可又按住了想追出去的我和乌太,“我们不能出去,一见人又吓走那母狼,带着小龙不知又躲哪儿去!不能叫你爸前功尽弃!等一下看看。”
Wpf~Ji6||
Wpf~Ji6||
我们只好万分焦灼地继续躲在短墙后头,观察事态的发展。
Wpf~Ji6||
Wpf~Ji6||
白耳奔跑当中用前爪子抓挠掉了套嘴的笼头,冲母狼那边狼般长嗥起来。那声音我从未听到过,十分哀伤和狂烈。含着一种游子归来,与亲人相聚的婉转哀伤的鸣啸。
Wpf~Ji6||
Wpf~Ji6||
突然冲出来这么一只似狼似狗的兽类,母狼变得十分警惕,只见它围着白耳转了几圈,闻了闻嗅了嗅,突然冲白耳十分凶残地吼咬起来。显然它从白耳身上闻出了人类的气味,完全不同于野外狼兽的气味。白耳哀怜地狺嗥着,还想靠近,可母狼变得更凶狂,它知道这类猎狗的后边肯定跟着带枪的猎人,于是母狼毫不留情地狠狠地追咬起白耳。可怜的白耳,被它亲生母亲追咬着,哀叫着躲闪。它不是母狼的对手,很快它狼狈地逃窜而走。
Wpf~Ji6||
Wpf~Ji6||
母狼顾忌着身后的狼孩儿和有可能出现的猎人,发出长长的两声狂嗥后,带领狼孩儿迅速地向东北方向飞窜而去。
Wpf~Ji6||
Wpf~Ji6||
十分沮丧的白耳呆呆地站在原地,哀伤地目送着母狼远去。它的困惑、它的哀伤也令我有些伤心,我深为我的白耳不平,要是我的亲母亲不认我还打我的话,我肯定很伤心很绝望。
Wpf~Ji6||
Wpf~Ji6||
我那位装狼的爸爸披着他的狼皮站在原地也一时傻了,他被眼前的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不过他很快认出了白耳。
Wpf~Ji6||
Wpf~Ji6||
“白耳、白耳!”他呼叫白耳。
Wpf~Ji6||
Wpf~Ji6||
白耳却冲他这披狼皮的怪兽吼叫起来,十分冲动。
Wpf~Ji6||
Wpf~Ji6||
爸爸赶紧脱下狼装,恢复人形。
Wpf~Ji6||
Wpf~Ji6||
“白耳,是我,你怎么不认识我了?白耳,我是你主人啊!”爸爸十分亲热地呼叫着白耳。
Wpf~Ji6||
OWp`Wat
白耳疑惑,对眼前的这位似曾相识又野人般的怪异的人,想认又不敢认,一时处于矛盾状态中不知所措。
OWp`Wat
OWp`Wat
“白耳,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谁带你来的?”
OWp`Wat
OWp`Wat
“是我们,孩子!”爷爷从短墙后头站起来喊。
OWp`Wat
OWp`Wat
“爸爸!”爸爸在那边惊叫。
OWp`Wat
OWp`Wat
“爸爸――”我在这边站起来也冲他喊。
OWp`Wat
OWp`Wat
于是,我们祖孙三代相逢在这大漠古城中,相拥相泣,又相喜而笑。然后,爸爸冲一旁尴尬而站的“醉猎手”乌太走过去,吓得乌太直往后躲,可爸爸抓住了他手一个劲儿摇晃着,说:“谢谢你带他们到这里来,要不我永远走不出这里了!”说完,他又一拳打倒了乌太,说:“这是还你击昏我的那一棒子,你差点让我死在这里!哈哈哈……”
OWp`W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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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又把乌太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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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太只是挠着头“嗬嗬嗬”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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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5-01-05
“老母狼可能有警觉了。”爸爸说。
OWp`Wat
“都怪白耳。”我轻拍白耳头。
OWp`Wat
“怪我没看住它。”爷爷自责。
OWp`Wat
“不能怪你,爸,也不能怪白耳,它是为了相认亲生狼妈妈。事儿已到这份上,咱们加快行动,多亏你们找到这儿来。”爸爸有些激动起来,抚摸着我的头脖,“不过,我始终相信有一天你们会找到这儿来的。”
OWp`Wat
爸爸瘦了许多,灰白的头发又长又脏,身上只穿着一条撕裂成条状的短裤,裸露的前胸后背都留有累累伤痕,干裂的嘴唇渗着血丝,由于长期没吃盐身上都长出毛,身体也很虚弱,唯有一双眼睛透着冷峻的光,整个像野人。他是全靠狩猎――主要是捕获沙漠地鼠、跳兔、沙斑鸡、甚至虫蛇为生,幸亏在洼处挖出了一眼浅沙井,解决了饮水问题,由于这里毕竟是后沙化的草原,每年有不错的雨水,地下水位也较高。
OWp`Wat
我们围坐在地窨子外边,爷爷在现搭的小灶上熬着肉粥。
OWp`Wat
“儿子,你刚才说加快行动,是否有了打算?”爷爷问。
OWp`Wat
“是的,我当初来这里时就有个方案,后来乌太盗走了骆驼,即便是我的计划成功,也无法走出这大漠,所以只好等待时机。”
OWp`Wat
“看你这贼小子害得我儿子在这儿受苦!”爷爷的烟袋又敲击乌太脑袋说。乌太赶紧做出低头认罪样子,辩解说都是酒害了他,拿骆驼去换酒喝。接着又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酒,说是罚自己三杯。他的荒唐样子逗得爷爷也笑了起来。
OWp`Wat
爸爸说:“不过我独自留在这儿,倒给我提供了机会,有时间多接触我儿子小龙,慢慢建立了一些感情,混熟了。”
OWp`Wat
“是啊,坏事变好事嘛。”乌太说。
OWp`Wat
“我也感谢你送我一张完整的狼皮,才得以第一次接近我儿子时就成功。”爸爸拍了拍乌太的肩头,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不能再等了,引起警觉的母狼谁知它会干什么,我们今晚就采取行动。”爸爸走进地窨子,拿出一包东西,又让乌太搭灶炖一锅我们带来的羊肉,接着把那一包东西倒进锅里。
OWp`Wat
后半夜,我们行动起来。
OWp`Wat
爷爷和乌太按着爸爸的吩咐把骆驼喂得饱饱的,并往驼背上装好所有东西,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爸爸和爷爷提着那一盆炖烂的羊肉,直奔东北方向而去,叫我和乌太原地等候。我心里痒痒,不想放过目睹爸爸他们捕我弟弟的机会,央求乌太自己一人留此看守。他勉强同意又逗我不怕他逃走啊,我一笑拍拍白耳头,白耳放屁工夫就会抓到你。他也笑说放心去吧,往后我做好人。
OWp`Wat
我带着白耳从爸爸他们身后悄悄跟进。
OWp`Wat
迷魂阵似的古城废墟中,左拐右绕,多亏白耳天生是一个觅踪好手,分毫不差地把我带到爸爸他们潜伏的地方。黑暗中爷爷爸爸见我都吃了一惊。爸爸弹了我脑门说你这小鬼头什么都不想落下,爷爷瞪我一眼小声说乌太要是跑了找你算账。爸爸说这回打死他也不敢跑。
OWp`Wat
“爸爸,母狼没跑吧?”我担心地问。
OWp`Wat
“还没有,它刚才出洞来转了转,嗥两声又进洞去了。天亮后就不好说了。”他又把拴白耳的皮绳抓在自己手里,紧了紧它的嘴笼头,“这回你可别再坏我的事。”
OWp`Wat
我伸头悄悄往前看。朦胧的月光下,四五十米开外一截古墙下有个黑乎乎的洞口,在洞口一旁置放着那盆爸爸带来的炖烂的羊肉,飘出的香味在这边都能闻得到。爸爸不知往羊肉里加了什么调料,搅得我胃肠里的馋虫上下翻动。
OWp`Wat
可是洞穴里的母狼和狼孩儿依旧没有动静。
OWp`Wat
沉沉黑夜格外宁静,天上月朗星稀。月光在大漠中如水银倾泄,皓白千里。古城废墟蒙着一层明月清光,如同白昼。那些千年的残垣断壁枯树空亭竟显出怪影奇姿,令人幻觉群魔弄影,魑魅奔舞,亘古的死静中透出一股令人心颤的恐怖。我不由得挨紧了爸爸那伟岸的身体。爸爸轻抚我的头。
OWp`Wat
“爸,母狼怎么还不出来吃你的羊肉啊?”我问。
OWp`Wat
“看来它们的洞穴不是一般的深,可能连着下边的什么地窖啥的,又没有风,香气飘不进洞里去。耐心点,它们总会出来的。”爸爸沉稳而胸有成竹。
OWp`Wat
这真是令人心焦的等待。
OWp`Wat
古城的寂静,更增添了几多压抑。
OWp`Wat
我们的耐心等候终于有了结果。
OWp`Wat
或许羊肉香气终于飘进了洞内,或许习惯性的出洞巡逻和侦看洞口附近有无危险存在,母狼出洞后机警地围着洞口附近转了转。它又冲高天皓月尖利地嗥了两声,大漠为之震颤,尔后它才接近那盆羊肉,嗅了又嗅,闻了又闻,又围着羊肉转了又转。它蹲在羊肉旁,冲西南方向长嚎了起来。
OWp`Wat
于是,爸爸蹲在矮墙后头,也扯开嗓子喊出了两声长长的狼叫。显然,他们在用嗥叫交流,一种友好的信息交流。
OWp`Wat
母狼听到爸爸的回应,复而转身进洞,不一会儿带领狼孩儿出来,终于禁不住喷香羊肉的诱惑,一同分享起来。慢慢大口大口地撕扯着烂糊糊的羊肉,不时发出“唿儿唿儿”的贪婪而满足的低哮声。
OWp`Wat
爷爷合掌念佛,爸爸大出了一口气。
OWp`Wat
我感到提在嗓眼上的心脏扑通掉下来,回到原位。一时为爸爸为人类的智慧感到骄傲,同时也为母狼感到一丝的悲哀,毕竟是四条腿的兽,斗不过少两条腿但多一份思维的人。这兽,尽管它已经很努力十分狡猾奸诈,在四条腿兽类里已算是翘楚、佼佼者,但到头来肯定要败在两条腿的人类手里。人类是为消灭所有动物包括地球而被一只不可知的神秘之手捏造出来的破坏者,其实也是不断被这只手鞭打转动的可怜的陀螺。它的任务就是不停地转动而已。
OWp`Wat
转眼间,那盆羊肉被母狼和狼孩一扫而光。
OWp`Wat
只见母狼张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展一下腰,然后渐渐摇摇晃晃起来。它“哽哽”地哀叫两声,似乎有些奇怪身上发生的变化,原地转了几圈,最终像个醉汉不胜酒力般瘫倒了下来。而那狼孩儿――我弟弟小龙则更惨,吃完羊肉,它连站都没有站起来,挨着肉盆一头栽在那里,昏迷不醒。可见爸爸麻药的药力何等强大而有效。
OWp`Wat
“上!”爸爸一声轻呼,从矮墙后飞跃而出。
OWp`Wat
爷爷和我紧跟而上。
OWp`Wat
先到的爸爸抱起狼孩儿就又亲又摸,声声呼叫个不停,我也手哆嗦着抚摸他那粗糙如老树皮的皮肤,眼泪哗哗往下淌。
OWp`Wat
爷爷狠狠踢一脚母狼身躯,举起手中的枪瞄准母狼的头部。
OWp`Wat
“爸,不能杀它!”爸爸惊呼。
OWp`Wat
“它害我们成这样,你还可怜它!”爷爷压不住怒火,推上子弹就要勾动扳机。
OWp`Wat
“不――”爸爸丢下小龙向爷爷扑过去。
OWp`Wat
可白耳比爸爸更快,如一条黑色闪电划过,一跃咬住爷爷的手臂,并撞倒了爷爷。“砰!”枪口朝天巨响一声。
OWp`Wat
爸爸也赶到,喝住白耳,扶起爷爷。
OWp`Wat
“爸,这母狼不能杀,小龙跟它有着生死感情。它这几年待小龙如同亲子,我们杀了它,小龙也一时活不下去,更不会原谅我们。唉,说起来,造成这一切,也不能全怪这老母狼啊。它更不容易,死了公狼和幼狼,唯一剩下的这白耳狼子,它也认不出来了,也不认了,因为它被我们收养后身上有了人气,不敢认。其实它比我们还苦啊……”
OWp`Wat
爸爸说着潸然泪下,轻轻抚摸地上的老母狼,几分敬畏几分哀怜,感情甚为复杂。然后,他轻轻托抱起昏迷不醒的老母狼,走到狼洞处,把它放进洞穴里去。接着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些没有被药浸过的好羊肉,放进洞里。
OWp`Wat
爷爷说:“可它毕竟是狼啊……算啦,算啦,儿子你说了算,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OWp`Wat
爸爸从袋里拿出原先准备好的牛皮绳,把小龙弟弟捆个结结实实。我问干嘛绑他时,爸爸说:“他现在还是狼孩儿,一会儿醒来后不会情愿跟我们走的。让他变成人,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爸爸叹口气。
OWp`Wat
旁边的白耳冲那边的狼洞哀嗥个不停。
OWp`Wat
爸爸看着它摇了摇头,转过头跟我说:“儿子,爸跟你商量个事怎么样?咱们已经找回了小龙,老母狼也怪可怜的,咱们就把白耳留给它吧,让它们也母子相认。你看白耳,多可怜,它可是已经认出了亲娘。”
OWp`Wat
“……”我明知道爸爸会这么说,可心里极为难受,一时无语,天啊,这次我真的要失去我的白耳吗?“你不同意吗,儿子?”
OWp`Wat
爸爸掀开我紧捂住脸的双手,于是他看见了我满脸流淌的热泪。他说:“你哭了,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爸很理解你的感情。那这事你自己决定吧,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OWp`Wat
爸爸摇摇头走开了。
OWp`Wat
那边,白耳依旧守着狼洞哀鸣。
OWp`Wat
我跑过去,抱住白耳的头喃喃低语:“可怜的白耳,你就留在这里吧,守候你的妈妈。它一会儿就会醒来的,它没事,它没死,你放心吧。”我亲了又亲白耳的头脸,我的滚烫的脸贴着它冰凉湿润的嘴巴,轻轻解开白耳的皮绳和铜环,心中对它说,“白耳,再见了,你可好好跟你妈一起过,千万别靠近人类啊――千万!再见,白耳――”
OWp`Wat
我哀哭出声,扭头就往西南方向的住地跑去。
OWp`Wat
爸爸和爷爷抱起狼孩儿弟弟从我后边追过来。
OWp`Wat
那白耳见我们走了,一时有些慌张,一会儿随我们后头跑一阵,一会儿又回去守那狼洞,但最终还是留在那狼洞旁不动了。
OWp`Wat
黑夜的古城中,传荡起白耳长长的凄楚的哀嚎,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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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05-01-05
OWp`Wat
从此,我们甩不掉母狼了。
OWp`Wat
白天根本看不见它的影子。可一到夜晚,驼队后边不远处,便闪动起两点绿光。我们停,绿光停,我们动,绿光动,远远尾随着,简直像两点鬼火般缠住我们不放。
OWp`Wat
我们在大漠中已经走了二十多天。
OWp`Wat
而那对绿光始终尾随着我们。
OWp`Wat
有一次,我们在白天看到了它的身影。沙梁上,它走得摇摇晃晃,已没有了往日的矫健的雄姿。显然,长途奔袭,大漠中又找不到猎物和饮水,它日益支持不住了。
OWp`Wat
“哈,这畜生快完蛋了!”乌太指着孱弱不堪的母狼,幸灾乐祸地喊。
OWp`Wat
“它可真顽强,令人佩服,人有时对自己孩子也没它这样爱至骨子里。”爷爷也不禁感叹。
OWp`Wat
“回去吧,别再跟随了,你会倒毙的……”爸爸冲着那母狼挥手喊,他眼里充满同情和爱怜。白耳也有时冲母狼“呜――呜”地嚎叫两声,但它不再敢回它那儿了。
OWp`Wat
由于小龙变老实了许多,爸爸又把它交给我照顾,他好腾出手来对付母狼的袭击。
OWp`Wat
不过,我渐渐地发现了一个秘密。
OWp`Wat
我每次喂他肉块或者烤饼,他很快就吃完,“呜哇”叫着还要。一开始我不以为意,以为他肚量大能吃。后来我突然发现他趁我不注意把塞进嘴里的肉块又悄悄吐出来,压在屁股下边。我暗暗纳闷,他这是干什么?野外生活的习惯,怕不够总要积攒点?我装做不知不去管也不看他,这时候他把屁股下边的食物从柳条筐底边的一个小洞悄悄拨拉出去!好家伙,原来他不知何时在柳条筐底边抠出了一个小洞,从那小洞往外丢送着食物。显然,那是留给母狼吃的!
OWp`Wat
真有你的,狼孩儿弟弟!
OWp`Wat
难怪那母狼这么多天在没有食物的大漠中一直尾随着我们,原来你在做内线搞里应外合。
OWp`Wat
我甚至有点为小龙的举动感动。
OWp`Wat
我决定保留住他这一秘密,不揭破他,也不告诉大人。反正那母狼体弱不堪,也无法靠近我们,构不成什么危险。继续让小龙弟弟尽他的孝心,悄悄喂他的狼妈妈吧。
OWp`Wat
后来我们又走了几日,遇上了沙暴。
OWp`Wat
一早,看着东南的那轮带黄晕的太阳,乌太有些紧张,说今天可能起风,早点找个安全地带宿营。我们紧催骆驼赶路。到中午时大风追上了我们,遮天蔽日,飞沙走石,天和地浑黄一片。
OWp`Wat
我们费了很大劲,风沙中搏斗到傍晚,乌太终于找到那个山洞。这是一座离地面几十米高的沙岩山,周围也有些从沙地中露出尖峰的沙岩沙山,可山的大部分都埋在黄沙下面。山洞里还宽敞,洞壁全是风化风蚀的岩石。爸爸他们把骆驼上的东西全卸下来,搬进洞里,骆驼无法出洞,就把它们拴在避风的岩洞附近的枯树上。
OWp`Wat
沙岩洞里很舒服。风沙在洞外肆虐,如千军万马奔驰沙场;洞内却安宁而温暖,心中的惶恐和身上的疲倦都一扫而光。爸爸拍着乌太的肩膀说你真是个好向导,大漠中的活地图,今晚咱们好好喝二两。
OWp`Wat
外边的风沙依旧怒吼着。
OWp`Wat
大人们嚼着烤肉喝酒聊天,唯有狼孩儿小龙情绪抑郁,闷闷不乐,我喂他东西他也似乎一下子没有了食欲,不理不睬,目光始终盯着洞外。这么大的风沙,那母狼可不好熬啊,我也不由得担心起来。白耳则守在洞口,不知何因它不愿靠近狼孩弟弟。它呆呆地望着洞外,眼神怪怪的,吐着舌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OWp`Wat
酒足饭饱,大家要歇息。爸爸出洞察看了骆驼,回洞后又搬些石块半堵了岩洞,然后把小龙弟弟抱出柳筐,放在地上睡得舒服些,但把他的腿和自己的腿绑在一起。
OWp`Wat
不知睡了多久,按我的计算应该是天亮了,我被尿憋醒,而且旁边的小龙弟弟也不知何时醒来的,“唿儿唿儿”叫个不停。洞口那儿白耳也哽哽地呻吟。大人们过分疲倦再加上喝酒,依旧鼾声如雷。
OWp`Wat
洞里此刻听不到外边的风沙呼啸了。我奇怪,难道风停了?我迷迷糊糊地走向洞口想出去撒尿。可我找不到洞口了,摸索到原先洞口的位置,一摸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汁。原来,洞口被流沙堵死了!
OWp`Wat
“爸爸!爷爷!”
OWp`Wat
我赶紧推醒爸爸和爷爷。
OWp`Wat
大人们也吓呆了,动手搬开原先堵的石块,流沙哗哗往里流进来。爸爸他们拼命挖沙,可挖多少流进来多少,洞口外头不知堆积了多少吨流沙。
OWp`Wat
洞内空气渐渐变得稀薄了。大家都感到呼吸困难,胸口窒闷。
OWp`Wat
“天啊!为什么这样?这是老天绝我们活路啊!”爸爸拍打着沙子,又爬回洞里,抱住我和小龙绝望地喊叫。
OWp`Wat
爷爷盘腿坐在原地,好像在调匀呼吸,可又像处在昏迷状态。白耳狂吠着也拼命往外扒沙子,可滑流而入的沙子差点把它埋住。
OWp`Wat
爸爸呼吸困难地伸手解开小龙的绑绳,一边低语:“孩子,爸爸给你松绑,这会儿了,应该还你自由了……”
OWp`Wat
小龙一获自由也扑向洞口,扒起沙子来。可很快跟白耳一样被流沙冲回来不敢再碰沙子,呆呆地蹲在原地,向外哀嚎起来,尖利而长长的刺人心肺的嚎声,在山洞内绵绵不绝地回荡,也透过流沙和洞壁向外传扬出去。
OWp`Wat
爸爸看看昏迷中的老父亲,看看洞口哀嚎的小龙,击头自语:“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谁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害了小龙,害了你,也害了老父亲,害了大家,我是个罪人!呜呜……”爸爸伤心地号啕。
OWp`Wat
“爸爸不要这样,你是我和小龙的好爸爸……你尽了力,尽了爸爸的责任……”
OWp`Wat
时间这会儿是停止的。也许过了多年,也许是转瞬之后。突然,我的鼻孔和胸肺之间有一丝清凉的感觉,是空气!我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啊,新鲜而充足的空气正源源不断地流进洞里来。我活动着四肢,坐起来。旁边的爸爸也正在苏醒。有一道亮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OWp`Wat
是洞口那儿。我终于看清楚,堵死的洞口那儿从外边挖出了一个洞,空气是从那儿流进来的。
OWp`Wat
同时,我也看见了一个黑影正叼拖着狼孩儿弟弟小龙,往那打开的洞口爬去。是老母狼!啊,这个不屈的精灵。
OWp`Wat
我推了推爸爸,轻声说:“爸爸,你快看,是它,是老母狼救了我们……哦,它又要带走弟弟了……”
OWp`Wat
“别走…放下我的儿子……放下……”爸爸还很虚弱,有气无力地喊着,冲母狼爬过去。
OWp`Wat
“爸爸,要不算啦……小龙属于它的,让它带走吧……小龙跟我们在一块儿多痛苦……就让他们回归荒野吧……”我不知是被母狼的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感动还是为了报答它的救命之恩,不知不觉地如此说道。
OWp`Wat
“混账!小龙是我儿子!不能让它带走!”爸爸怒吼,还不能站起来的他,情急之下一边爬着跟出去。
OWp`Wat
可是已晚。
OWp`Wat
母狼叼拖着开始苏醒的狼孩儿,已从那亮晃晃的洞口爬出去,在洞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欢快自由的嚎叫。可转瞬间,那嚎叫声变成了一阵短促的狺狺吠哮。
OWp`Wat
我们都奇怪。出了什么事?于是,我们看见了奇特的一幕。
OWp`Wat
我们的五匹骆驼围住了母狼。驼绳都断,拴它们的枯树已埋进沙子里,显然它们早已挣断拴绳,躲开了风沙。母狼左冲右突,可五匹骆驼就是不让它走。母狼怒极,进攻一只老骆驼,张开大嘴咬过去。可老骆驼更有经验,抬脚便踢翻了母狼,另一匹骆驼也踢了一脚。几个回合,那母狼便被踢昏过去,倒地不起了。而可怜的狼孩儿弟弟小龙,趴在母狼身上嚎哭起来。
OWp`Wat
传说家畜中牛马驴骡都怕狼,唯有骆驼不怕狼,这回我真信了。五匹骆驼齐心协力,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这头难缠的老母狼。
OWp`Wat
爸爸跑过去,抱住了痛哭不止的狼孩儿弟弟。
OWp`Wat
爷爷仔细检查了母狼的伤势,只是踢断了腿骨,头部也有些伤,生命无碍。此时的爷爷变得非常心善,扯下衣襟扎好母狼的断腿,又包好流血的头部,然后往它嘴里灌起水来。
OWp`Wat
这对于一直仇恨这只母狼的爷爷来说真不容易。
OWp`Wat
连狼孩儿弟弟小龙也感激地瞅着爷爷的一举一动。
OWp`Wat
乌太把骆驼们都牵到一处,又从山洞里搬出驼架等物品。爸爸也重新绑好小龙弟弟,放进柳筐中。
OWp`Wat
大难不死的我们再次准备上路。
OWp`Wat
爷爷默默地拖着那老母狼走进山洞里安置好,又从驼架上拿下足够的生肉还有一桶水,放进洞里去。
OWp`Wat
“它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爷爷低语,轻轻摸了摸狼孩儿弟弟的头。
OWp`Wat
然后,爷爷骑上骆驼。
OWp`Wat
这会儿,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昨夜肆虐猖狂的风沙都已销声匿迹,茫茫大漠宁静得如熟睡的婴儿,经一天一夜的大风梳理,那沙线更显舒展优美,那沙峰沙丘变得更为清丽而庄严肃穆,倘若没有经历昨夜的疯狂和死难,真以为这大漠从未发生过什么,一直这样亘古的宁静。
OWp`Wat
哦,大自然,如此的神秘而伟大。
OWp`Wat
十五我们终于回到家乡。半路荒野上,走丢了白耳,爸爸说它可能还是回去陪伴母狼了。我很伤心。
OWp`Wat
找回来当狼孩的儿子,爸爸成了英雄。而且狼孩儿弟弟小龙也成了人们奔走相告的奇闻,成了新闻人物。县市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记者,上电视上报纸,一时间狼孩儿成了全地区的热门话题。我们家的门槛被踏破,嘴皮被说破,还收到了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慰问信、慰问品。
OWp`Wat
更糟糕的是,县里还派来了一个医疗小组,说是给狼孩儿弟弟全面诊治检查,其实是来做实验和搞研究,抢占宝贵而千载难逢的原始资料,好使他们功成名就。后来他们甚至想把小龙送到省和大城市的研究机关观察研究,还说提供给我们家一笔可观的经济补偿。
OWp`Wat
爸爸拿猎枪赶走了那些医生、专家或动物学家、再或人兽学家们。如苍蝇般追逐的记者们也挨了爸爸的砂枪子儿。
OWp`Wat
狼孩儿弟弟小龙更是一直在反抗。
OWp`Wat
自打把母狼放进山洞离开后,他就变得沉默,再也不吭声。回到家后,面对摄像机的闪动,他几次冲上去抓碎了机器,有一次甚至咬住了一个女记者的咽喉。
OWp`Wat
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披着狼皮来照料他的爸爸。
OWp`Wat
妈妈自打见到小龙后就哭,高兴也哭,伤心也哭。有时被小龙咬伤后哭,我真不敢相信妈妈怎么有那么多的眼泪。
OWp`Wat
奶奶就不一样,她不哭。她为小龙念经做法事。
OWp`Wat
她先做的是为小龙招魂。
OWp`Wat
十六不知是招魂起了作用,或是铁笼环境使然,狼孩弟弟不像刚开始那样狂躁疯闹了,几天来始终安静地盘卧在笼子一角,半睡半醒状态,对周围冷漠得令人心寒。
OWp`Wat
笼子里摆着丰盛的食物。一角扔着原来给小龙穿上此时已撕成条状的衣裤。他还是喜欢赤裸着生活。
OWp`Wat
妈妈在铁笼旁搭了个地铺,陪小龙睡。
OWp`Wat
这一晚,妈妈痴痴盯着缩在笼角假寐的小龙,不禁动了感情,身上微微颤栗。那灰土色披肩长发,那像胳膊又像腿的粗手臂,那结着破皮的赤裸的身躯,那阴森野性的目光,难道他就是自己几年来日思夜梦的儿子吗?当初自己拼死拼活与母狼搏斗还是失去的小龙吗?随着心绪的波动,一股热潮滚滚涌上心头,这深沉而绵绵不绝的母爱的冲动整个地控制了她的情绪。她一时忘却了那还是野性未改的半兽,站起来懵懵懂懂地拉开铁笼子门栓,身子钻进笼子,嘴里轻轻呼唤着:“我的儿子!儿子……儿子!”便抱住小龙亲吻,泪如涌泉,滴洒在狼孩小龙冰冷的硬脸皮上。她脱下外衣,盖在小龙那赤裸的身上。
OWp`Wat
狼孩受惊了。鼻翼翕动,嗓子眼里发出“呼儿呼儿”的声响。那一双愚鲁而阴冷的眼睛,射出两道绿幽幽的寒光,只见它猛地“呼儿”一声,张口就咬住了妈妈的手腕。
OWp`Wat
妈妈没叫也没抽回手,任狼孩儿子咬着。
OWp`Wat
尽管那尖利的牙齿深深咬进肉里,殷红的血顺着他的牙齿渗出来,她仍然没有动,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狼孩儿的头和脖子,嘴里无限温存地低语:“孩子,你咬吧,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当初没能保护你,是妈妈害了你……你咬吧,这样妈的心里才好受点呵,呜呜……”她伤心地哽咽起来。
OWp`Wat
妈妈的发烫烧红的脸,紧紧贴在狼孩儿子的头上,亲切温柔地蹭动,两行滚烫的热泪“叭哒叭哒”往下掉。
OWp`Wat
一道温柔的清泉。一丝和缓的春风。母亲在发出充满挚爱的召唤:迷途的孩儿,回来吧!
OWp`Wat
两排如刀的尖齿渐渐松动,最后从那柔嫩的手腕上移开。也许,那母性的脸的亲切蹭动,使他想起了母狼那尖嘴的拱动;也许,亲生母亲的慈性的召唤,唤起了他遥远的沉睡已久的幼儿时的忆念。奇迹就这样出现了。他居然抬起半人半兽的头脸,兽性的目光变得迷惘,两个鼻孔一张一弛,伸出舌尖舔舔滴落在他嘴唇上的泪水,那张昂起的痴呆愚鲁的尖长脸,就像一个大问号:我是谁?来自何方?你是谁?你的泪水为何跟那大狼爸爸的泪水一样是咸的,我的眼泪也是咸的,为什么?你为何用脸蹭我?也是一只用脸的蹭动来表示亲热的母狼吗?自从自己的眼里第一次流出咸性泪水起,他便每每用舌尖去吸吮,获得一种乐趣。这会儿,他又伸出舌头舔起这个蹭自己脸的人的泪水,一时间他那焦躁不安的心灵,得到了某种安抚,不知出于怎样一种情绪的驱使,他接着伸舌头舔起那手腕上渗出的血迹。妈妈泪如涌泉,抱住那粗糙的头脖亲吻个不停,嘴里不停地低语:“孩子,我是你妈妈……我的儿,认出我是你妈、妈妈……”
OWp`Wat
“妈、妈……”狼孩艰难地吐出这字,当初大狼爸爸教的记忆突然间恢复了。
OWp`Wat
一直在笼外目睹这一幕的爸爸,一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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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05-01-05
“妈、妈……”狼孩艰难地吐出这字,当初大狼爸爸教的记忆突然又恢复。
OWp`Wat
一直在笼外目睹这一幕的爸爸,一时愣住了。
OWp`Wat
当妈妈一扑进笼子里,他失声叫着不好,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尤其妈妈的手腕一挨咬,以为狼孩就要上去咬断她的脖子,爸爸做好了冲进笼子抢救妈妈的准备。可眼前的事态发展,使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龙今天不同往常,开始认人了。苍天在上,这真是个好兆头。也许,小龙娃真的会很快就恢复人性,回到我们人的中间了。他的心顿时热烘烘的。
OWp`Wat
爸爸拿一块熟肉,递给妈妈说:“你喂喂他,接着教他说话,跟他交流。”
OWp`Wat
妈妈默默接过熟肉,送到狼孩儿子嘴边,亲热地说:“妈妈来喂你吃肉,好香的鸡肉哦,小龙来吃哩,你的名字叫小龙,我是妈妈,你是妈妈的小龙……”
OWp`Wat
狼孩或许真的饿了,咀嚼起妈妈塞进他嘴里的肉,迷迷茫茫地听着妈妈的唠叨,似懂非懂,直哼哼。
OWp`Wat
过了几天,他又完全不认妈妈了。
OWp`Wat
妈妈三天后再次钻进笼子里,想给他喂东西,谁料,狼孩儿小龙“唿儿”一声一下子撞开妈妈,猛地向前一蹿,张牙舞爪地跳出了笼门。幸亏,拴他脚腕上的铁链子没有松开,他“叭”地扑倒在笼门外边。
OWp`Wat
当时,正好爷爷守在下屋。家里的男人们都轮流守下屋,爷爷爸爸叔叔们互相替换,也不能耽误了地里的农活儿。一见这状况,爷爷一惊怕小龙挣脱铁链逃出去,扑过去从后边抱住他。狼孩弟弟机敏地一翻身,随即一只长臂伸过来,狠狠往爷爷脸上抓去。爷爷一偏头,“哧啦”一声,肩头被抓,衣服扯破,尖指甲划破了皮肉,留下几道血痕。爷爷急忙跳开去,气喘吁吁。狼孩弟弟在地上暴怒地蹿跳,“唿儿、唿儿”地发出吼哮,龇牙咧嘴,一张粗野丑陋的脸变得更加狰狞恐怖。那架势,谁要胆敢接近他,就咬断谁的喉咙。
OWp`Wat
妈妈的脸变得苍白。
OWp`Wat
“娘的儿,别胡闹……听话,妈妈来了,这成啥样子……”妈妈钻出铁笼子,仍想以母性的温柔来感召他,一步步靠近过去。
OWp`Wat
“唿儿!”狼孩小龙一声低吼,红着眼向妈妈扑来。
OWp`Wat
我一把拽回了妈妈,就差一瞬间。不然,那张开的大嘴、两排利齿,定是咬住了她的咽喉。妈妈惊骇了,望着又完全像野兽的儿子,痛苦得咬破了嘴唇,“呜呜”哭将起来。
OWp`Wat
爷爷从铁笼挂钩上拿下那根常挂那儿的皮鞭,在空中挥动,咻咻作响。
OWp`Wat
“啪!”一声脆响,皮鞭抽在狼孩弟弟身上,疼得他“嗷嗷”嗥叫。
OWp`Wat
“回去!回笼里去!”爷爷威严地指着笼门吆喝,那根黑皮鞭像条蛇在空中舞动,发出“咻咻”的声响。
OWp`Wat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妈妈哀叫着扑上来,想夺下爷爷手中的皮鞭子。
OWp`Wat
爷爷一把推开了她。
OWp`Wat
“不用皮鞭,不拿住他,他永远是一条狼!”
OWp`Wat
爷爷怒吼,把皮鞭飞舞在狼孩头上,咻咻发响。那狼孩,小龙弟弟恐惧地盯着那根可怕的鞭子,两眼贼溜溜转动着,一步步后退。当鞭子再次要落下来的一刹那,他一个蹿跃,仓皇逃进笼子里去了。爷爷跟上两步,关住了笼门,滑上栓,上了锁。
OWp`Wat
狼孩弟弟关进了笼子里,真成了困兽,吠哮着东撞西碰,尖利的牙齿咬着那脚上的铁链,嘎嘣嘎嘣直响。他狼般蹲坐在后腿上,愤怒地撕扯起裹在身上的衣服。那是妈妈费力给他穿上去的,眨眼间,一条条一片片布料扔满了笼子里。他已经扯坏了好几身衣服了。
OWp`Wat
爷爷看一眼妈妈无血色的脸,向我示意扶她出去。
OWp`Wat
我搀扶妈妈时,她那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善良的母性的感化遭到失败,对她打击不小,一时绝望的情绪攫住了她,摇摇欲倒。我安慰她说:“妈妈,这事不能性急,弟弟现在还是半人半兽,兽性多人性少,千万急不得。他在荒野上跟母狼呆了这几年,又正好是他开始懂事的年龄,天天又吃狼奶长大,哪能一下子变成乖儿子呢,得慢慢来。”
OWp`Wat
妈妈稍稍心绪好点,说:“还是阿木懂事,幸亏妈还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在身边,唉。”妈妈叹口气,垂着头,伤感地回房休息。
OWp`Wat
这些日子,我从县城图书馆、新华书店,找来许多有关动物学、人类学方面的书和资料来读。资料表明,解放前我们这一带出现过两次狼人踪迹。五十年代印度河原始森林捕获过一位狼婆婆,四五十岁,几十年与狼群一起生活,抓回人间后很快就死了。美国和加拿大也发生过多起与狼共度的狼人事件。
OWp`Wat
可狼人的结局一般都不妙。
OWp`Wat
我真有些暗暗为弟弟的命运担心。咱们真能够完全恢复他人性,让他完整地回到人间来吗?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人性和兽性的搏斗问题,在小龙弟弟身上体现着一种更深层的生命意义。我还暂时不理解,不懂得那意义和道理,但那肯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人性和兽性哲理。因为我们人类的原因导致母狼完成了小龙弟弟的入世道理――以牙咬人、咬这世界、咬这人的世界。其实,弟弟已经是人类的叛逆者,他现在拒绝文明。
OWp`Wat
喂给他熟饭熟肉,全扔了。穿给他的衣裤,全撕了。教他说话,他紧闭嘴巴不张开,或者“哧――”一声冲你吠哮。妈妈烧好了一盆热水想泡软他的皮肤,他把水全倒在妈妈身上,成了落汤鸡。一到院里玩,追鸡猪猫鼠,有一次院里刚出世的小羊羔遭了殃,愣被他抓住咬断了脖子,吸血又掏肚。
OWp`Wat
他简直是在拒绝人的生活方式,拒绝文明。他内心深处似乎有个什么叛逆的意念,顽固地要保留兽类的野性。
OWp`Wat
每当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熟时,黑暗中他那双眼睛就绿幽幽地亮起来,支楞着耳朵,似乎谛听着什么,捕捉着些微小的动静。
OWp`Wat
狼孩小龙真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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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05-01-05
过了些日子,他又安静下来,显得老实了些,跟随妈妈院里院外活动,只是一双眼睛始终阴冷地观察着周围,那瞳眸深处有两点似隐似显的绿光不时地闪动。
OWp`Wat
这一天清晨,妈妈带他去茅坑。
OWp`Wat
那茅坑挨着猪圈,就隔一堵矮墙。闻着屎臭又饿了一夜的几头克郎猪,在矮墙那边哼哼叽叽叫嚷起来。
OWp`Wat
狼孩儿弟弟的耳朵立刻支楞起来,眼睛变冷。
OWp`Wat
他“噌”地一下跃过那堵矮墙,妈妈没留神,手中的牵绳早被挣脱。狼孩儿弟弟就这样闯进了旁边的猪圈。他追咬那几头克郎猪,狭窄的猪圈里顿时引起一片慌乱。受惊的克郎猪四处乱窜,恐慌中一起奔挤圈门,有一只被狼孩弟弟咬住了后腿,发出了宰杀般的吱哇尖叫。
OWp`Wat
猪们终于挤破圈门,冲了出去。被狼孩咬住的那头克郎猪也回过头狠咬了一下狼孩儿,终于也跑掉了。这一下狼孩儿被激怒了,唿儿唿儿咆哮着,从克郎猪后边追赶着,也跑向村街。
OWp`Wat
妈妈目瞪口呆,冲屋里急喊:“小龙跑了!快来人啊!孩子他爸,快出来,小龙跑啦!”
OWp`Wat
正要下地的爸爸闻声跑了出来。还有上房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
OWp`Wat
村街上更热闹。一群克郎猪在前边没命地逃窜,后边紧追着狼孩儿弟弟小龙,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狼般嗥叫。早晨,村街上上学的学生、下地干活的男女、出门的闲人,都瞪大了眼睛,伫足观望,好奇中带着几分恐惧。尖声喊叫:“狼孩儿!狼孩儿追猪,狼孩儿追猪!”
OWp`Wat
这时爸爸和老叔他们追过来了,嘴里喊叫:“小龙!站住!小龙,别追了!”
OWp`Wat
兽性大发的小龙岂肯听他们的话,四肢着地,狼般飞窜。嫌妈妈给他穿的衣裤别扭,边跑边撕扯着,这一下他又赤条条光裸着全身了。只听他嘴里极为痛快又自由的欢叫,重新投入了极度兴奋而刺激的追逐中。
OWp`Wat
村街两旁和前边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了。
OWp`Wat
爸爸冲他们喊:“乡亲们,帮帮忙,前边堵住他!别让他跑出村口!”
OWp`Wat
于是,有几个胆大一些的年轻小伙加入了追赶的行列,也有些男人堵在前边,“嘿哈”地哄赶前边跑的猪回过头去。那几头猪又踅回来,朝村前街跑去,狼孩儿小龙也尾随其后紧追不舍。这一下把前街的人们也搅动起来。
OWp`Wat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哟。曙光初照的清晨,尘土暴起的村街,一个浑身赤裸披头散发的狼人,时而四肢着地时而两腿站立,疯狂地追逐几只黑色的克郎猪。在他的前后,围追堵截着全村百姓,男女老少,呼喝着,吵嚷着。不甘寂寞的村狗们也参加了追逐,只是惧于狼孩儿小龙的凶狂不敢靠近,围着乱叫乱窜。这真是一幕奇事奇景。妈妈羞愧中暗暗哭泣。
OWp`Wat
大家终于在村口围住了狼孩儿小龙,放走了那几头克郎猪。得以逃命的猪几乎都跑不动了,歪歪斜斜地没了魂似的窜向家园。
OWp`Wat
狼孩儿小龙冲周围的人龇牙咧嘴,也蹲在那里喘气。他不让人靠近,雄健的身体在晨光中更显强壮,尖利的长牙向前鼓突而刺伸着,凶狂而野性地怒视着围困自己的人们。
OWp`Wat
“小龙!我是爸爸,快跟爸回家去,咱们别闹了!”爸爸轻声唤着,哄劝着,慢慢走过去。
OWp`Wat
“唿儿。”小龙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不认爸爸。
OWp`Wat
爸爸不想激怒他,没有硬上,也拉住了走过来的妈妈。这时的小龙好像谁也不认,嘴里不停地“唿儿唿儿”怒哮着,谁走过去冲谁龇牙,恨不得一口咬死人。
OWp`Wat
这时爷爷来了,手里提着那根长皮鞭。
OWp`Wat
“你们闪开,我来收拾他!这会儿就得用这个对付他,他又成了一条狼!”爷爷说着,手里挥动着那根皮鞭。
OWp`Wat
“回家去!回去,回去!”爷爷冲狼孩儿小龙喝叫。
OWp`Wat
“唿儿。”狼孩儿一跃而起,扑向舞鞭的爷爷。
OWp`Wat
“啪!”爷爷的鞭子一下抽打在狼孩儿光身子上,声音很响亮。可这回狼孩儿毫不在乎,那赤裸的身体上没有感觉,似乎是抽打在黑褐色岩石上一般。狼孩儿的眼睛闪射出幽幽的凶光,盯着爷爷和他手中的皮鞭。显然他非常仇恨这皮鞭,目不转睛地怒视着。当爷爷的皮鞭再次抡起时,他腾空跃起,一下子抓住了空中的皮鞭头儿。“唿儿”一声怒哮,猛力往回一拽一拉,那鞭子整个儿就到了狼孩儿手中,爷爷被拽得差点跌倒。
OWp`Wat
这回那狼孩儿小龙舞起皮鞭子,学着爷爷的样子。那长鞭在空中舞动得如根黑蛇在游动,直发出“唿――唿――”的声响,显然他挨爷爷鞭抽时,默默学会了爷爷所有挥动鞭子的姿势和动作要领。此刻,他完全模仿着爷爷的动作,挥舞着那皮鞭突然“叭”地一声抽打在爷爷身上。那野性而蛮横的臂力全贯注进皮鞭上,力大无比,可怜的爷爷那一把老身子如只皮球般滚倒在地上。周围的人们“噢”的一声惊呼。当狼孩儿再次挥动皮鞭时,爸爸大喝一声:“住手!小龙,不许打!”便冲上去了。小龙被爸爸的喊声愣一下神,那皮鞭向爸爸挥舞起来。他的眼珠闪射着仇视的怒火,似乎照样挺恨这位“大狼爸爸”。当初是他披着狼皮伪装成狼把自己骗捕回来,过着这种牢笼链锁生活,非要跟他们人一样的生活,失去自由,失去荒野,生生的跟母狼分离,都怪这“大狼爸爸”!于是,他“噢儿”一声狂吼,挥动的皮鞭也“叭”地一声抽在爸爸身上。爸爸硬挺住那入骨疼痛的鞭打,也抓住了鞭梢,跟狼孩儿挣抢起那根鞭子来。爸爸有些急了,双眼闪出怒火,牙咬得铁紧,一步步抓住鞭子向狼孩儿靠近过来。爸爸毕竟是一位身强力壮的汉子,狼孩儿见争不过鞭子干脆撒开手,转身就向后边围着的人群张牙舞爪地冲过去。吓得人们赶紧躲闪,只见那狼孩儿从一条让出的空子里钻出去,复又向村西北的荒漠那边飞跑而去。
OWp`Wat
“快追!别让他跑了!”爸爸喊叫着追去。
OWp`Wat
这时正好二叔骑马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抓猪的网子,他是帮助镇上的猪贩子挨家挨户收猪,刚从外村回来。
OWp`Wat
“快把猪网给我!”爸爸从二叔手里抢过猪网,又骑上二叔的马,“二弟,你也快骑一匹马追过来!”
OWp`Wat
二叔就手接过那位猪贩子的摩托车,“呜儿呜儿”加着油,飞速追过去。
OWp`Wat
狼孩在前边四肢着地一颠一颠地像狼一样跑着,后边骑马的爸爸骑摩托车的叔叔,以及众多村民们追赶着。
OWp`Wat
毕竟是现代化的摩托和四条腿的骏马,爸爸和叔叔没有多久就赶上狼孩儿小龙。同时他们二人联手扯开了那个宽大的猪网。距离愈加近了,村西北那片平阔地没什么阻碍,就差半步时,爸爸大喊一声:“上!”便跃下马背,叔叔跳下摩托车,两人甩出大猪网,一下子罩住了狼孩儿小龙,并死死摁在地上。
OWp`Wat
狼孩小龙在网中左冲右突拼命挣扎。
OWp`Wat
爸爸用膝盖顶压住疯闹的狼孩儿,二叔拿出拴猪的麻绳反绑起狼孩儿的手臂,捆死他的双脚,又拿块布塞住了狼孩不断嗥叫的嘴巴。
OWp`Wat
这一下狼孩儿一点反抗力也没有了,唯有一双眼睛在冒火、冒血、冒令人不寒而栗的绿绿冷光。他仇视这些人类,仇视这些想让他变成人回归人类的最亲的人们。在他的脑海里已不存在爸爸妈妈、爷爷叔叔这样的人类称呼和划分,他身上流着从小吃狼奶后化成狼的野性的血液,只有荒野中茹毛饮血的生活中养成的狼类的生存准则。他不需要文明,他只想回归荒野,回归狼类的自由生活,没有别的。
OWp`Wat
遗憾的是人类不允许。真不知这是谁的悲剧。
OWp`Wat
狼孩儿的眼角终于滴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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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05-01-05
狼孩儿弟弟就这样又关进了咱家东下屋那个铁笼中。而且,他这次的行为大大刺伤了爸爸爷爷他们的心,刺伤了他们的自尊。唯有妈妈依然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着他,慈心不改。当爸爸把小龙扔进东下屋地上,和爷爷一起抡起那根皮鞭重新抽打教训这不孝子孙时,妈妈哭着喊着扑在小龙身上护挡着,又跪在地上哀求。爸爸拉开妈妈,由着爷爷抽打,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OWp`Wat
每次那鞭子落下去时爸爸的脸上抽搐一下。
OWp`Wat
狼孩儿则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啪啪”响的鞭声,好像是抽打在什么没有感觉的死硬岩石或木头上。唯有那双眼睛随着一上一下的皮鞭转动怒视。
OWp`Wat
最后爷爷丢下皮鞭走了。抽打一个没有感觉的皮肉没有反应没有痛叫的对象,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OWp`Wat
这次风波过去了一段时日。
OWp`Wat
狼孩的神情安稳了些,跟往常一样,在他的铁笼子里还算老实地呆着,不再疯闹。不过妈妈再也不敢带他出去溜达了,只在笼旁陪他抽泣。
OWp`Wat
狼孩儿小龙的精神上再没有什么明显的反抗表现了,可他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了反应。尽管吃喝不缺,还有不经风吹雨淋雪压日晒的温暖的居室,可他的肌体功能似乎在明显地衰弱。
OWp`Wat
他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OWp`Wat
爸爸牵着他到外边见见风,他也没有兴趣。
OWp`Wat
他好像病了,可身上不热,也没有明显症状。可他一天天衰弱下去,变得瘦削,萎靡不振。
OWp`Wat
家里人先是请来村里的喇嘛大夫吉亚太瞧瞧。老迈的土大夫闭着眼睛号脉,又是摸又是问,折腾了半天说他没病。可狼孩儿仍然不可阻挡地消瘦下去,这回躺在那里连眼睛也不睁一下。
OWp`Wat
家里人把狼孩儿弟弟送进县医院检查治疗。这是万不得已的事情。这一下又惊动了新闻媒体,有关专家学者纷纷从大城市里赶来,观察研究做学问,并号称这是抢救当代史上少有的狼孩儿行动。成立了专门的治疗研究小组。有医学家、人类学家、动物学家、遗传基因学家,反正能够沾上边的各类学家们全部出动,集中了人类所有智慧,来对付我那可怜的小龙弟弟。
OWp`Wat
抽血检测、验尿验便、挂水输液,十八般武艺全用上。
OWp`Wat
过了多日,狼孩儿弟弟依然如故。
OWp`Wat
我从野鸟市买了一对野鹌鹑,夜里陪床时偷偷塞给了小龙弟弟。第二天护士小姐见了满地的鸟毛满床的血迹,吓得尖叫起来。专家们来了,见狼孩儿比往日精神了些,满腹疑惑不得其解。
OWp`Wat
我对爸爸说咱们带小龙回家吧。
OWp`Wat
“为啥?”爸爸问。
OWp`Wat
“小龙没病。”我说。
OWp`Wat
“没病还成这样?不死不活的。”
OWp`Wat
“小龙只是思念荒野,思念血性,还有思念他的狼妈妈。”
OWp`Wat
“胡说。”爸爸冲我瞪眼。
OWp`Wat
我就给他讲书刊上看到的印度那位狼婆婆的情景。荒野上与狼群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的狼婆婆被人类抓回来后,也是这样被人类折腾来折腾去,成了供人研究的对象,又失去了原先的生活习性,就像给人输血时那血的型号不对一样,那狼婆婆没有半年就死掉了。
OWp`Wat
爸爸不信,让我找来那个资料给他看。
OWp`Wat
当天夜里,爸爸拔掉了所有插在小龙身上的管子针头,背着儿子就回家,我拿着猎枪赶走了所有尾随而来的专家学者们。他们如何好言相劝、名利诱惑,甚至苦苦哀求,爸爸也不为所动。
OWp`Wat
小龙又回到了咱们家的东下屋。
OWp`Wat
不过这回他没有被关进铁笼里,也没有带上铁镣铁链。他那极虚弱的身体,已完全没有能力逃跑了。
OWp`Wat
妈妈成天看着他哭泣。奶奶天天在佛龛前念佛。
OWp`Wat
小龙一动不动地躺在东下屋的墙角,下边铺着一堆干草。我们把他放在铺好的舒适棉褥上,他坚决挣扎着爬过去,依旧趴卧在那堆干草上,狼般蜷曲着身子,眼睛呆呆地望着空中的什么,一动不动。我们大家拿他一点辙也没有。
OWp`Wat
我隔两天从野外逮来些野兔野鸟之类的,偷偷给他吃。这时候他才稍稍兴奋起来,然后复归沉寂,万念俱灰般地闭目静卧。他的肉体毫不抵抗,甚至背叛生命本身,一分一秒地消亡。
OWp`Wat
尽管这样,我发现小龙的耳朵始终保持着一种灵敏。只要外边传出野狗叫野狐吠或者什么野鸟鸣啼着,他的耳朵立刻竖起来,神情专注地谛听,良久良久地追索那声响,一直到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荒野恢复了死静,他才罢休。这种现象最近几日连续发生。
OWp`Wat
他好像又等待着什么,不死心地期待着什么发生。
OWp`Wat
果真,他的确等到了。
OWp`Wat
有一天早晨,爷爷放驼回来,跟爸爸在院里说话。
OWp`Wat
“西北坨子根有个脚印,挺怪。”
OWp`Wat
“什么脚印?”爸爸问。
OWp`Wat
“比狗的大,四个爪印儿中后边的一个似有似无,好像是跛脚。”
OWp`Wat
爷爷望着西北沙坨子,若有所思:“难道是坨子里来狼了?要不白耳回来了?”
OWp`Wat
“白耳不是跛脚。”爸爸说。
OWp`Wat
爸爸背着猎枪出门时,对妈妈说:“这两天少带小龙在外边溜达。”
OWp`Wat
爸爸去察看爷爷说的那兽印儿。
OWp`Wat
其实,爸爸压根儿不相信那印儿是白耳或野狗留下的。冥冥中,他一直有个预感。它应该来的,只要它没死。自从大漠古城回村,爸爸心中的那根弦,一直没有放松过,总觉得有个阴影跟随着他。这个潜在的不祥的预感,时时警告他,每当夜幕降临时,他都不声不响地院里院外悄悄巡视一下。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狡猾的老母狼此刻在哪里?为啥到现在还不来?它应该来的呀,或许,被猎人打住了?或许,被沙豹野猪击伤?要不它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OWp`Wat
尤其小龙弟弟的异样状态,更使爸爸引起警觉。
OWp`Wat
老母狼果然来了,像个幽灵。
OWp`Wat
这是一个明朗的早晨。村西北的大沙坨子脚下,有一团沙蓬草正慢慢移动。无风无沙,草尖都不摇,可这团沙蓬草却悄悄贴着地面移挪。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这团草就靠近了那两匹吃草的骆驼。到了这时,身体蜷缩在这棵硕大沙蓬下的母狼,悄悄走离沙蓬草,收腰缩肢,屈腿收尾,又挨近骆驼。它后腿稍瘸,尾巴又短了一节,可两眼阴冷而警敏,不时闪射凶光,身体依然矫健而凶猛。它简直是狼的种类的不死的化身。
OWp`Wat
两匹骆驼,一白一褐,此时已跪卧在沙地闭目反刍装进胃里的青草,根本没有注意这只母狼在它们身旁出现。当惊愕地发现时,这条狼又像家狗那样友好地摇摇尾巴,晃晃头脖。母狼对它们确实没有恶意,只是围着它们转来转去,嗅这儿嗅那儿,闻上闻下,然后把嘴仰起来冲天呼吸起来。它似乎在辨认似曾相识的这两匹骆驼,或者进一步在辨认一种细微的气味。
OWp`Wat
然后,母狼久久地注视起东南不远的村落。
OWp`Wat
它又顶起那棵迷惑人的沙蓬草,离开骆驼,朝村子潜行而去。不久它走到了那片小树林附近。这只大胆的老母狼丢开头上的沙蓬草,跑到一座小沙包上,冲村子方向发出一声威风凛凛的长嚎。
OWp`Wat
这嚎声传得很远,并传达着一种信息。
OWp`Wat
恰在此时,还没等它发出第二声嗥叫,“砰”的一声从附近的树毛子里传出一枪响。子弹从它头顶上呼啸而过。尽管它狡诈,也没料到会有猎人早等候在这里伏击。它吓了一跳,急速窜下沙包,掉过头向西北大漠方向飞窜而去。
OWp`Wat
不过,它身后再没有传出第二声枪响。
OWp`Wat
当然,它那双机敏的眼睛也刹那间捕捉到了草丛后的枪口和那双熟悉的目光以及那熟悉的半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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