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农历7月15,晚,中国女排对美国女排,第一局22平,现在观众欢声如雷,老爸时不时转台看看男乒,电话响了,“石头,发哥带老婆回来登记了,出来,我去接你。”
我回头看了一下屏幕,蕊蕊已经被换下去了,中国队进攻,电视突然转到一套,男乒国手在拼尽全力的扣杀,老爸对着电视,目光贪婪。
我正要发话,门外传来滴滴的打号声,他家离我家不远,这速度还是让我有点意外,关门上车。
三年不见的老友,他带着准备登记的女友,她有点羞涩,显然不知道什么应付我们这群大龄未婚男青年。
我们举杯欢笑,给他们祝福,说我们高中的时候那些本来无趣但现在觉得极为有趣的事和人和物,说着这几年都在干什么,每个人都显得很沧桑,每个人似乎都不顺利,我把自己说得像一个小丑,大伙都笑了,谁也没开心。
一杯接一杯,虽然只是啤酒,但我的酒量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没一会我就头昏脑涨。11点,发哥带着女友要回去,我们很理解,我大声的说你们要好好过日子,赶紧制造下一代为祖国做贡献,大家跟着起哄。
发哥表情严肃而真诚对我说:老石,你也加油,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兄弟支持你。松子靠过来压我肩上,喘着气对发哥说:石头什么人,这点屁事还能难倒他?你先先管管你自己吧。我装做口齿不清嗯嗯的回应,发哥点点头:也是,明年咱哥几个就看你了。拍拍我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家又开始第二轮PK,每个人都很豪迈,每个人都不谦虚,都要一醉方休。
迷迷糊糊的回到家,手机显示是3点钟,巴在床上就不想动了,但酒气汗气泡得全身不舒服,还是洗了个澡才躺下。我似乎做了个梦,女排赢了,每个人都很开心,我只记得一张脸。
8月16日,农历7月16,早8点。头有点昏,口很渴,起床找水喝干脆就先刷牙洗脸了。老爸做了豆浆,味道很甜,我喝了两大碗。
今天要回去陪爷爷奶奶吃饭。农历7月14在我们这里,是仅次于春节的大节,再排到中秋清明。但现在农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春节也不一定回,更别说这个小节了,村里只剩些留守老人儿童,显得很冷清。按我们的习惯,14那天是全家人一起吃个饭,15嫁过来的媳妇回娘家吃饭,16在外面的儿女要回去和老人吃饭。虽然14那天我们全家都回来一次了,但我爸还是回来陪爷爷,作为一个待业青年,我义不容辞。
村里的条件变得好了很多,楼房代替土房,摩托车代替自行车,柏路油代替泥泞的土路,但惟独独,人变少了,很宁静,在雾气中,像是电视里那些著名的旅游景点,宁净而忧伤。
姑姑们不能回来了,我爸找来大伯一起吃饭。大家一起聊着村里的一些人和事,我默不作声。
二爷说:小二,你什么时候出去?
我说:不知道,还要等一段时间。
他说:嗯,你不要太着急,在外面总会有些困难的。
他想安慰我,但他不知如何表达,我的工作和他解释,他也不弄清楚。我爷爷倒不一样,他只是说我能回来他很高兴,我明白他的意思,有的时候,有的话,不用说出来。
我来到堂兄家,他14回来我很意外。他长我两岁,结婚了,有了个儿子,今年快3岁了。小家伙刚学会说话口齿不清,但见我倒是一口一口二叔叫个不停,虎头虎脑的把我逗得很开心,当然我也不会忘了给他几颗糖。
我一坐下酒就摆上来了,我连忙摆手不行,昨晚还没醒呢。和他聊起来才知道,他不想打工了,工作中的东西都学会了,打算回家自己做,再说儿子快长大了,要花钱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他,人长得瘦了,轮廓很分明,我印象中我们儿时一起上树掏鸟窝的那个人,现在真的变成了一个男人,而我,好像还稚气未脱。
这次回家,不就是因为做事考虑不周么。
我主动拿起杯,我们喝了很多,我说了很多的真心话,每年我们都会喝酒,但这次我说得最多。
我是少数民族,在我们这里喝酒是男人必备的生活技能,你可以怕老婆,你可以胸无大志,但你不能不会喝酒。可惜到我算是废了,白酒不用说,一杯下去脸就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胸口就像有一团激烈燃烧的火焰,没有20分钟,说倒就倒。好不容易可以接受啤酒的味道了,但突然发现朋友们喝啤酒和喝白开水似的,没有两三件以上,你都不好意思叫他们陪你喝。
因此每次逢年过节,我都是在昏昏噩噩中度过,为相聚而高兴,为难得的休闲时光而高兴,为不知何去何从的人生而举杯。
回到家时差不多下午3点多,头昏但还不是很想睡,打开电视,频道里重播着昨晚的战局,虽然我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醉眼蒙胧的看着,1比1,第三局,蕊蕊和冯坤制造了一个短平,这是我最喜欢看的配合,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轻松得分并且显示了朋友间紧密的合作。但这回美国队是有备而来,而且对这招显然是吃透了,防守队员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枪匹马拦网得分。
如果对手比你准备得更充分,你就必须接受失败的结局。
我闭上了眼。
回到镇里,灯火通明,比起大都市的不夜城,这里多了一份妖娆和亲切。
我站在楼顶,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快到8月15了。脑子里有点乱,思路不畅,即使微风拂面,虫鸣低吟。
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但写了几句又删了。脑子就像一大锅浆糊,里面有所有想清楚的东西,但你偏偏抓不住你想表达的那几句,于是越煮越烂,到后面你根本分不清你想写什么了。
一包烟很快就被抽光,我拉开抽屉拿出第二包,,撕开包装塑料,撇开金色的护口,快速而熟练的抖出一只,我把它放在鼻子上吸了几次,这种感觉让我有点着迷,甚至有点迷幻。
但我没有把它放在嘴里点燃,再抽今天超量了。一天到晚的写东西不锻炼,我的身体素质下降了不少,想当年,我可是校里篮球主力呢,我摆摆二头肌。
抽太多的烟显然超过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前些日子我都感觉胸口很闷,于是定下了一包两天的规定。但现在恐怕不行,我没有完成今天的写作指标,再这样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我不得不找些理由说服我自己。
比如说,如果今天因为不抽这只烟而写不完,那么明天我也可以写不完,这样后天我也可以写不完,那这个策划书就没有写完的日子。如果我抽了这只烟,那么今天的指标就可以完成了,明天就可以完成了,后天也可以完成了。那么策划书也可以按时完成了。
经过这么精密的计算,结果毫无意外的是利大于弊,于是我可以心安理得的把它放在嘴里。
我冷笑一声,并没有这么做,人有的时候就是容易自己诱惑自己,特别是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就像我现在这样子。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家人朋友这么对我说,我自己也这么想,但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你才能真正体会到它的可怕。有的时候我会感觉一团从上往下的东西要把我压扁而从梦中惊醒,面对从窗帘透过的月光,总是不知如何是好,疑惑,彷徨,不安。
“石头,你真的脆弱到要自我欺骗么?”我询问自己的灵魂,表情一定是严肃而认真。
桌面上的相框里,有人对我笑,表情似忍俊不禁,狡猾而多智,我不由哧的也笑出声来。
“丫头,你不就比我大一岁么,你不就是比我高点么,但我可是爷们,我不会输的,咱俩走着瞧。”我面似凶神恶狠狠的说,把烟放回盒里。
2008.8.16晚
(仅以此文,献给蕊蕊,献给在奥运拼搏的国家女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