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的父亲因为职务变动要在这座沿海城市待半年,宿趁这个机会尽情地在海边玩耍。一天傍晚,宿踩着松软的沙滩准备回家时,发现点点繁星下有个女孩孤单地坐着。 她皮肤很白,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漠然地望着远方。当她发现这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孩坐在身边时,她望了他一眼,神情依旧淡然。
“你怎么晚上偷偷溜出来玩呢?”
她不语。
“我是刚搬到这里的,你呢?”她没有回答他。宿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哑巴。
他开始安静地陪着她坐着。几个小时后,女孩起身准备回家,宿拉住她的小手问:“明天晚上你还来吗?”她挣托他的手径直走开。
从此以后的每天晚上,宿都和她并肩坐在沙滩上看大海看星星。
“你是不是美人鱼?”一次,宿把自己奇怪的念头讲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她扑闪着又黑又长的睫毛。
“因为你长的很像人鱼公主,而且白天我从来没见过你,你只是晚上才出来。”
她格格地笑起来。宿这时才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惊讶地叫起来:“原来你会说话!”她被他手舞足蹈的样子逗乐了,说:“我当然不是哑巴,我叫蓝。”
“人鱼公主应该有城堡的,我们用沙来砌一个好不好?”宿问。
“好!”
蓝和宿的感情越来越好,蓝的笑声也越来越多。
“你白天不能出来一定很无聊,不如……我写信给你吧。”
“可我不识字。”蓝伤心地说。
“你没有上国学吗?”宿问。
蓝点点头。
“这样吧,以后我每天教你几个字。”
“可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看懂你的信呢?”
“恩……”宿抓了抓头皮,吐了吐舌头。
第二天晚上临分手时,宿给了蓝一封信。“明天早上才可以打开,现在乖乖地回去睡觉。”
“美人鱼是白天睡觉的。”蓝解释。
“这样吧,回家以后才可以打开,不要在我面前看我给你的信。”
“为什么?”
“因为……”宿的脸红了。
回到家里, 蓝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幅男孩和女孩牵手在月光下漫步的画。“我有那么难看吗?”蓝做了个鬼脸,心里却美滋滋的。
蓝走进妈妈的房间:“妈妈,你教我写字。我只要能看懂信,会写信就好了。”
几天后,蓝写了一封极短的信给宿。宿努力辨认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宿,我看开心……”
蓝的字迹越来越清晰,字数也越来越多,而宿的画也渐渐堆满了蓝的房间的地板。
半年过去了。一天,爸爸告诉宿准备搬家,他们要到西安去。宿央求着,哭闹着,求爸爸不要搬走,却没有用。
下午就要离开。宿想向蓝告别,但他跑遍整个沙滩也没有找到蓝。直到跑累了,喊累了,宿被爸爸强行拖走。
晚上,蓝依旧在沙滩上愉快地等着宿。
一天,两天,三天……一直等着,最后她终于明白—宿走了。可她还是每个夜晚都在那里静静地等。她知道宿一定会回来,她怕宿回来后找不到她,她已经习惯了有宿陪在身边。
时间的沉淀使回忆变成伤痛。蓝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幻想,沉沦,悲伤。
转眼10年过去了,蓝18岁,她的皮肤变得越来越苍白。
在月儿弯成甜美笑脸的夜晚,海风吹动了看的长发,耳边有人轻唤她的名字。蓝轻轻回过头,宿跑过来握住蓝的手—这是梦吗?
“宿,你长大了,已经比我高出那么多了。”宿现在已是高大帅气的男孩了,而蓝却越来越瘦弱。
“刚才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就是你。我一直想写信给你,却不知道你的地址。”
“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你,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回来的。不要走了好吗?”蓝恳求着。
第二天晚上,蓝穿着一条白裙子,早早的在那里等候。
“对不起,蓝,我来迟了。”宿从身后拿出一大束香水百合,“送给你。”
“谢谢。”
“以前我们玩过家家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能跟眼前的人一辈子在一起该过好。以后,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蓝点点头,两行泪水轻轻地滑出眼眶:“我能够吗?”
“如果你讨厌白天,我们就在晚上举行婚礼。我们要放烟火,再请一支乐队来演奏肖邦的曲子,然后一直跳舞,只有我们两个人……”
蓝默默地想:宿的话好美,结婚好美,可时间允许我等待吗?
“我一直在想,或许我的前世是一只海豚,在阳光照射的海面上自由地游着。一天,我爱上了云端上的天使,上帝为了惩罚我的狂妄,所以让我……”蓝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
“让你怎样?”宿追问。
“你看那颗星星好漂亮哦!”
“那颗星星以后就叫蓝,送给你好了。”
“那我也把这片海叫做月光沙滩,送给你好了。”
“蓝,这次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明天我就要去上海读书了。”
“我不要你走,你上次一走就是10年。”
“听话,等我念完书就回来找你。我要你做最美的新娘。”
“不要!”蓝拼命摇头,宿对她而言不只是喜欢的人,还是她唯一的朋友,甚至是哥哥。
带着蓝的眼泪,宿背上行囊飞往自己的天空。蓝忽然想起自己也有翅膀,也能飞,她挥动胳膊,可方向却是下坠。
4年后,宿22岁。他带着无数封没有写地址的信来到海边,每个晚上都在沙滩上等蓝。到了第三天下午,在岛上漫步时,发现这里有个坟墓,墓碑上写着蓝的名字,还贴有她的相片。宿跌坐下去,抚摸着墓碑,一时间思想全部掏空了。
蓝的父母来上香,看见宿便把他带了回去。
“蓝从小就得了皮肤癌,不能晒太阳,医生说她活不过13岁,可不知什么力量竟使她活到了21岁。”
“她死的那天精神很好,问我可不可以给她买件婚纱,她说她想当新娘,她还买了一大束香水百合。穿好婚纱后就对着镜子照,一个人在房间里跳舞。后来,她累了,躺在床上,就这样闭眼了,临走时还带着两行泪水……她从前就说死了以后要埋葬在一个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方……这是她给你的信。”
宿颤抖着双手打开信。
“宿,也许我的前世是只小海豚,无忧无虑,在海面上尽情地享受阳光。一天,我见到了云端上的天使,我爱上了他,上帝为了惩罚我的无知,让我这辈子见不到阳光。天使于心不忍,他偷偷地下凡,走近这个孤单的女孩,他们拥有了许多美好的梦……可天使与海豚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遇见你是我今生最美的意外,答应我好好生活,找个善良的女孩陪你走完以后的路……想我的时候就到我们的月光沙滩去,我会站在云端对你微笑,和你对话……”
晚上,宿去了月光沙滩。星光下,他看到一只美丽的海豚跃出海面,幻化作蓝的模样。她皮肤很白,有着长长的头发。与宿对视几秒后,便扇动着背后那洁白的双翼,微笑着飞向最美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