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读书”连载《我爱女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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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内容均转自马寅记者博客 2008-07-04 | 我的《我爱女排》即将和大家见面啦! http://amymayin.blog.sohu.com/93653485.html 保守了好几个月的秘密,到揭晓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大家才好! 进入2008年3月后一度很少写博客的我,利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完成了这本《我爱女排》。如今,这本书马上就要跟大家见面了。说心里话,我很期待,期待与所有热爱女排的朋友分享我的经历和我的感受。
这本《我爱女排》,是写我从2003年第一次采访女排,五年来与中国女排从陌生到熟悉,从相识到相知的经历,我写了我五年来和女排交往的过程,写了我的观察和我的感受,记录了中国女排的奋斗和悲喜。在中国女排即将踏上又一次奥运征程时,希望我们能用我们共同的声音——我爱女排——为中国女排加油! 卓越网已经开始预售这本书,感谢大家捧场! http://www.amazon.cn/mn/detailApp?qid=1215157400&ref=SR&sr=1-1&uid=168-8468395-5552242&prodid=bkbk807780 2008-07-06 |《我爱女排》连载之一:从和平之序开始 http://amymayin.blog.sohu.com/93790213.html 从今天起,我会把《我爱女排》的一些章节拿来和大家分享。希望你看了,会有收藏一本的愿望。
《我爱女排》的开始,是陈导和郎导在百忙之中为我的作品写的序。 在此要再次感谢陈导和郎导,感谢他们对我工作的支持,感谢他们对我的夸奖,也要感谢和他们的这份缘。 陈导的序:她用真诚感动我
马寅和我,和中国女排,是不打不成交。
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听到她是《体坛周报》的记者,我心里的确很不舒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挺恨他们报纸的。
2002年以后,我曾经下决心跟《体坛周报》断交,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们换一个记者来采访就可以得到我谅解。
但是事情的发展很有戏剧性。
2003年以后这五年,我和中国女排,跟《体坛周报》竟然又成了朋友,而且是好朋友,这是因为马寅,是她用真诚感动了我和我的队员,打破了我们心里的那层坚冰。
现在马寅采访中国女排已经驾轻就熟了。
去年夏天,在我们打世界女排大奖赛总决赛时,我看到比赛后队员都跟她聊天打招呼,相处得那么好,我曾对她说过:从当初的情况走到现在,你不容易!
马寅确实不容易。
一开始赵蕊蕊也是不接受她的,我没想到一次采访之后,赵蕊蕊就不那么反感她了,后来我从她们的交往中慢慢找到了答案。马寅人很善良,在赵蕊蕊受伤以后,她给了赵蕊蕊很多的帮助和鼓励,让我这个当教练的都很受感动,因为马寅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记者的职责,她是把赵蕊蕊当成朋友去对待的。
对我也是一样。有好几次她采访我,因为谈的问题比较敏感,她写完又打来电话,把拿不准的东西念给我听,她还会提醒我,是不是有些话就点到为止,免得说多了给自己惹麻烦。我当然知道她是为我好,对中国女排负责,碰上这样的记者,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日子久了,队员们都知道马寅是个什么样的记者了,虽然她们并非个个和她无话不谈,但是大家都知道马寅做新闻写报道态度很认真,是实事求是的,所以可以信任她。最重要的一点,她人很善良,对人很真诚,她的出发点从来都是为中国女排好,她是中国女排的朋友。
我看得出来,马寅一直非常小心地呵护着和中国女排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其实我们也一样,人与人之间,真诚都是相互的。
2006年世锦赛前,我一度对赵蕊蕊的复出很有信心,但是在最后时刻,根据医生的建议,我又改变了主意。记得我刚刚做出不带赵蕊蕊去世锦赛的决定,马寅恰巧发来短信说当天晚上想采访我,让我谈谈对赵蕊蕊世锦赛表现的期待,我知道那时她已经为赵蕊蕊复出写了一整版的稿子,就等着我这一篇了。看到短信我马上给她回了电话,我告诉她:虽然我不应该提前把这个决定告诉你,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报道出错……
大概是在去年亚锦赛我们丢掉亚洲冠军后,马寅告诉我她想写一本关于中国女排的书。那时候我们正处于一个低谷,也是中国女排即将吹响备战奥运号角的时候,她想用她的文字为我们加油鼓劲,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思。
她问我支持不支持她,我当然支持。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起四年前的马寅来,在我们世界杯夺冠前夜,因为差点儿采访不到我,她当众掉了眼泪……
人生际遇,真是奇妙。 陈忠和
2008年5月于北仑
郎导的序:小朋友 小妹妹
或许是因为有忠和引荐,我第一次见马寅,就感觉很亲切。
记得是在雅典奥运会上,有一天,忠和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记者,小孩不错,可以信任,是中国女排的朋友,她想采访我,看我有没有时间。
我相信忠和和中国女排的朋友一定是可以信得过的,就约了马寅。
我们在雅典一见如故。
马寅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像记者。
我还记得她的开场白非常诚恳,有一说一,让我感觉很自然。她对采访的准备和把握也决定了,她能让我愉快地接受她的问题,她的方式丝毫不会让我感到别扭,而且在整个采访过程中她并不打扰我的思路,我们聊到哪里,她的问题就问到哪里。
一个多小时的采访,像聊天一样很轻松。
初次见面,这个北京小老乡留给我的印象不错。
后来我注意看了她的文章,她的专访写得很好,写出了一个很真实的我,我的口气,我的想法,我的思路。我是个很平实的人,喜欢实事求是,我最害怕看到那种夸我夸到让我都感觉不舒服的文章,说到底,就是过犹不及,反而假了。
2005年初,我出任美国女排主教练,那以后因为采访多了,马寅跟我的联系慢慢多起来。我越发感觉到这小姑娘的为人和她的文章一样,真实、自然、亲切,我更形象地形容她的文和她的人一样,“不酸、不麻、不肉、不腻”。和她相处,虽然我们之间存在采访者与被采访者的关系,但是我觉得一点儿都不累,和她聊天我感觉很温馨,很愉快。
渐渐地,我把马寅当成是我的小妹妹了。
我们俩说得来,吃得来,玩得来,每次见面,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三年每年秋天我都会带队去日本比赛,马寅每次都是早早赶到我们备战的地方,利用比赛开始前的时间陪我聊聊天,逛逛街,我们在一起度过很快乐的几天。但是到比赛开始,她就很少来找我了,我知道她是怕打扰我,偶尔来一次,也是知道我爱吃“好吃的”,特意买点儿来慰问我,坐坐就走,很会体贴人。
有时候我在美国带队寂寞了,也会给她打打电话聊聊天。
……
我很爱看马寅笔下的我,四年来她写我的文章应该也有一大厚本了吧?我让马寅好好替我保存个完整版,等我以后退休在家的时候,再仔细地读读。
此前我有好几个文笔好的大朋友,像臧克家、陆星儿、何慧娴,2004年,经忠和介绍我又交上了马寅这么个文笔好的小朋友。
看来我这个人,不仅和排球有缘,也跟文字有缘。
郎平于美国科罗拉多斯普林斯
2008年5月 《我爱女排》下周将与大家见面,卓越网已经开始预售,感谢大家捧场!更要感谢大家与我分享这同一种情怀! 2008-07-20 | 《我爱女排》节选:2003年世界杯 http://amymayin.blog.sohu.com/95082405.html 因为现在人在大阪,今天摘段2003年世界杯的故事吧! 这段文字是《我爱女排》第二章第二节—— 我对陈忠和的第一次采访,是在2003年11月的女排世界杯赛上。 那年7月尴尬相识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我一度以为我和陈忠和、和中国女排的交往,随着采访赵蕊蕊任务的完成就算结束了。没想到因为我在女排采访中已经迈出了一小步,总编辑张敦南又把11月份到日本采访女排世界杯的任务派到了我头上。 刚一接到这个任务,我就明确表示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首先,我们报纸和中国女排曾经的不愉快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互相达成谅解,梁子还在。而且我上次就已经很冒昧,陈导没有过多计较,已经是大人大量,很给面子,这回我再往前挤,想继续得到他的帮助,摆明了是得寸进尺,欺负老实人。 此外,当时中国女排正慢慢走向成熟,在世界杯上实现突破的机会很大,前景被一致看好。我没有跟球队共患难的经历,却想在她们即将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跟她们交朋友,这难免会让人感觉有投机之嫌。再加上中国女排上上下下对我们报纸都很反感,唯一和我打过交道的赵蕊蕊也只是不拒绝我罢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何能完成好世界杯的报道任务? 可是领导交代的工作,想推掉是不可能的。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发过牢骚仍然要迎难而上。 因为我的出国手续办得比较晚,所以中国女排世界杯的前两场重要比赛,首战巴西,次战古巴,我都是在家看的电视直播。两战两胜之后,知道我要去日本采访比赛的朋友给我打电话,一听我还在北京看电视就急了:“我看等你到了,中国女排也拿冠军了!”我笑答:“那不更好嘛!我正好赶去给她们发奖!” 玩笑归玩笑,反映了我当时的心情。因为害怕完成不了采访任务,我宁愿晚点再去日本。 可签证很快就下来了,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飞机。 “中国女排只要进前三,就一定要做陈忠和的独家专访,如果拿了冠军,专访起码要做一个版。”出发前编辑说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搞得我一路都在犯愁。回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跟陈忠和打交道的“遭遇”,我甚至产生了到了日本不接电话不上网、让编辑找不到我的“罪恶”想法。 到达仙台的那个晚上,推开窗户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我问自己:这一回,你的运气还会那么好吗? 仙台是日本著名的“绿色之都”。东北大学的片平校区里有鲁迅先生的雕像和当年他求学仙台医专时使用过的阶梯教室,大家都想去看一看。听说采访世界杯的不少中国记者,都准备在中国女排和波兰队比赛那天起个大早到东北大学参观,我其实也很想去,但是一想起工作的事还一点底都没有,当天晚上我们还要出报,我就根本没有心思玩了。
记得那天是中午的比赛,我吃了早饭就出发,提早两个小时赶到比赛馆。我琢磨着采访不到当事人,只好多做观察,在报道里多写点细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另外我也想找个机会跟赵蕊蕊打个招呼,再在陈忠和面前晃一晃,看看他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我到比赛馆的时候,中国女排还没到,我就到处转,看在哪里和他们邂逅的机会最多。然而令我十分沮丧的是,我站在自认为最好的位置好不容易把中国女排等来了,看着赵蕊蕊一步步走近,我心跳得“扑通扑通”的等着跟她打招呼,可是她的目光直直的,根本没有往我这个方向看。我本想招呼她一声,可又担心她不理我,弄得我更没面子,还丢了信心。 陈导是全队最后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他倒是冲我们这个方向笑了笑,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肯定他没有认出我。 第二天中国女排就从仙台转战富山了。 在仙台接近中国女排未果,到了富山,我的压力就更大了。 富山的三场比赛,中国女排面对的是整个世界杯最弱的三个对手。 考虑到在球队相对放松时我的机会更多,我给自己“加码”:在富山的三天,继续坚持早来晚走,一定要找到接近的机会。 结果到富山的第二天,赵蕊蕊终于看见我了,不过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搞得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后来我鼓起勇气再走到她身边问她前面的比赛全胜,是不是很开心,她看了我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如果聊天可以,如果是采访你得先跟我们领队或是陈导打招呼。”吓得我不敢再问。 正和赵蕊蕊别扭着,就看陈导一个人从休息室里走出来,走到大门外抽烟去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顾不得考虑更多,迅速跟了出去。 单独面对面,陈导似乎感觉我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赶紧做自我介绍,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 “陈导,您还记得我吗?上次我们《全体育》采访赵蕊蕊,多亏了您帮忙。因为上次我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这次报社就派我来跟女排了,还请您多多关照。” 经我这么一说,陈导对上号了,我就是那个上次不了解情况就敢直接给他打电话的《体坛周报》记者。不过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听到《体坛周报》,脸色马上“由晴转阴”,但是那段不愉快的过去,显然仍令他不能释怀。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一年了,去年就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噢,是再早一点,中秋节前了,你们把我弄得很被动你知道吧?……伤感情啊!”说这番话时,他并不看我,也不需要我解释或是附和。他低头弹过烟灰,就抬头望着屋檐上的星空,若有所思。 我等他继续说话,哪怕还说他的不满呢,也总算有交流。但他就是不说话,他越是沉默,我越是心里没底。 直到抽完那支烟,他准备返回休息室。 “怎么样,没什么事了吧?”他勉强笑笑问我。 我当然有事了!还是很重要的事呢! 可是在那种情绪之下,我怎么可能跟他预约一次夺冠前的独家专访? …… 后来再碰面,无论是比赛前后,还是新闻发布会前后,陈导看到我,都会礼貌地笑笑,有的时候他只是冲我的这个方向笑笑,不过那我也会用诚恳的点头和微笑作为回应。 世界杯一天一战,进程很快。 从富山移师大阪,中国女排距离世界冠军已经很近了。 倒数第二个比赛日,在战胜强敌意大利队之后,中国队已经基本锁定金牌。 中意战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国记者已经连珠炮似的向陈导提关于夺冠的问题了。想起自己那仍然毫无着落的夺冠后独家专访,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虑不安。 在这时,编辑打电话来催我了:“明天的陈忠和整版专访,联系得怎么样了?中国女排要火起来了,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放下电话我真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那个时候我特别后悔当初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跟中国女排打上了交道,如今上了“贼船”,想下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新闻发布会结束,陈导被记者簇拥着往外走,站在门口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大家的问题都问得差不多了,记者们都去新闻中心忙着发稿了,人群才慢慢散去。 陈导的几个朋友早就在旁边等他了,看到他终于“解放”了,赶快拉他去体育馆外抽烟聊天。我也想跟出去,但是犹豫了一下又站住了,毕竟机会不是很好,陈导和几个朋友正聊得开心,我的出现肯定会扫了人家的兴。可是我无论如何不能再等了,我又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去向和安排,很可能错过了这个机会,在夺冠之前就找不到陈导了。 那一支烟的工夫,几乎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躲在一旁,透过落地的大玻璃门不错眼珠地盯着陈导,眼看他抽完手里那支烟,就要捻灭烟头的时候,我快步迎了上去。 “陈导,我想麻烦您个事,咱们就快要当世界冠军了,明天和日本队打完比赛,我们做一个独家专访,您看行吗?”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上来就直奔主题。 “依我看——不行!” 陈导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朋友听说我的来历,马上替他表了态。 这五个字我会记一辈子的。因为在那么多男人面前,我被拒绝得那么彻底,感觉颜面全无,而且这五个字噎得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缓和,如何继续,以及如何逃避。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流,并不是我期待眼泪还可以改变什么,只是那个时候,除了眼泪,我已经无力做出其他回答了。 没想到看到我掉泪,陈导马上心软了。 “哎呀,你先别哭……明天看看情况吧!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竟在忽然之间看到了曙光…… 第二天,2003年11月15日,陈忠和率领中国女排在时隔十七年后重登世界冠军宝座,他和姑娘们一夜之间成了英雄。 获胜后,陈忠和被姑娘们兴奋地抛向空中,他成为那天晚上大阪穹顶体育馆的焦点人物。 为了找到他合适的时间配合我完成独家专访,我注视着陈导的一举一动:他被姑娘们放下来了,姑娘们有说有笑地朝休息室方向走,准备换衣服去领奖,他则走向反方向。估计刚才庆祝胜利时喊得口渴了,他想先去拿一瓶水,结果在走向场边冰柜的路上就被中国记者团团包围了。 他只好先满足记者的要求,只是提出想要坐下聊,记者们就拥着他走到赛场边找了把椅子坐下。 话筒、录音笔都伸过来了,第一个记者发问时,他听着提问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口好渴啊……” 或许是现场嘈杂,加上记者们大都赶着发稿,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陈导这句话,只顾着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地提问了。 陈导确实是好脾气,陪着大家从2001年组队聊到2002年的“让球事件”,再到2003年夺冠创造历史,从赵蕊蕊、冯坤、杨昊说到周苏红、刘亚男、张娜,再到那些替补队员。虽然聊着聊着,他的嗓音渐渐沙哑,但他并没有打断记者,一直耐心地回答大家的问题。
直到在场地的另一边,中国女排的姑娘们换好领奖服又出现了,记者们发现了新的“猎物”,陆续跑了过去,陈导的身边才慢慢清静下来。 到后来,只剩下他和我。 他坐着,我站着,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是我站在他身边。 这回,我是用一瓶纯净水跟他打的招呼。 看到有人把水递到他面前,估计他是吃了一惊:是谁这么了解我的心意! 我没有向陈导求证过他当时的想法,只记得他的第一反应是连忙下意识转过身抬头看,并报以感谢的一笑。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此后大约二十分钟,陈导一边观看世界杯隆重的发奖仪式,一边逐一回答我关心的问题。 中国女排的夺冠之夜,忙完所有采访坐在末班地铁上,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此时,《华人周报》的记者王云侠正在大阪心斋桥附近的一家餐馆等我,一顿已经预约了快一周的日本料理,直到这时我才有心情“享用”。 2008-07-22 | 《我爱女排》连载:我和中国女排的开始 http://amymayin.blog.sohu.com/95197090.html 这是《我爱女排》的开始,是我和中国女排的开始——引言
七十年代出生的中国人,一提起日本,常会想起代代木。 2003年11月,当我在东京坐着山手线第一次经过那个叫“代代木”的地方时,心情很自然地被记忆触动。 同行的朋友告诉我,这个地处新宿、涉谷两大商业中心之间的小站,是因为车窗外的国立代代木竞技场和与之毗邻的代代木公园而闻名,但那时我脑子里回响的,是22年前宋世雄老师在电视转播中那段让人难忘的开场白:各位听众、各位观众,台湾同胞们、海外侨胞们,我现在是在日本东京的代代木体育馆向您现场直播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的决赛,由中国女子排球队对日本女子排球队……
列车从代代木体育馆前飞驰而过,快到我几乎看不到它的全貌。 几分钟后我走进涉谷一家巨大的电器商行,穿梭在众多品牌绚丽豪华的液晶电视群中,我却不时想起当年被我家视为宝贝的那台日立牌12寸黑白电视机。 那是成长的记忆。 我们这一代,成长的记忆中无一例外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是被中国女排占据的。 1981年冬天,我还是个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前一天晚上和爸爸妈妈一起守在新添置的电视机前目睹了中国女排夺得世界杯冠军,第二天上课做口头作文,我就令老师和同学惊讶地说出了这样的结尾:“我要努力学习中国女排大姐姐的拼搏精神,长大以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我因此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开心之余,我更把中国女排、把郎平大姐姐当作是自己心中的英雄。记得那些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常常模仿中国女排艰苦训练的场景,一次次倒在大床上做滚翻救球的动作。自言自语的时候,我常常想象着用袁伟民教练的口气对自己说话。 久而久之,我竟然感觉自己和中国女排似曾相识。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 在我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为满足自己对体育的狂热喜爱,每个月初,我都会到邮局买《新体育》杂志忘我研读,而我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以后的第一份工作,正是《新体育》杂志的记者。 是当年《新体育》上的一张中国女排全家福,让我注意到了躲在袁伟民和中国女排群星身后那个微笑着的年轻陪练,二十年后让我的心与中国女排紧紧相连的,正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今天的中国女排主教练陈忠和。 是经陈忠和引荐,我才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顺利结识郎平,并完成了对她的专访,之后我和她更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从小喜爱中国女排的我人生的第一个偶像,正是“铁榔头”郎平。
人生有缘,即使是原本不在一条轨道上生活,缘分也终究会安排我们相逢。 2003年夏天,我和中国女排的故事以极富戏剧性的方式展开。 (一)折翅的梦想
1
或许是刚刚经过“非典”的缘故,虽然已是七月,病毒的威胁早过去了,但是人与人之间,却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一天,我接到报社《全体育》杂志编辑的电话,说是要交给我一个任务——写一篇关于赵蕊蕊的人物稿。
女排的赵蕊蕊?那个大高个儿?我不认识呀!报社不是有专门采访女排的记者吗?您还是别难为我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但是编辑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对!就是那个赵蕊蕊!现在要做她的稿子,你去搞定她吧!咱们报社原来跑排球的记者采访不到她,你比较擅长和运动员沟通,这个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了!”
采访赵蕊蕊的任务,就这样硬塞给我了,我一肚子的不乐意。不过编辑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只好去试一试。
我完全没有想到,编辑的这个电话,竟改变了我未来几年的人生。
此前我一直在跑足球、体操、跳水,也曾客串跑过田径、游泳、乒羽甚至是围棋、花样滑冰,真正从未接触的项目就属排球了。我翻遍了电话本都没想起朋友中谁和中国女排比较熟悉。几经辗转,我以前同事的女朋友的同事给我抄来一个电话,是中国女排主教练陈忠和的。同时他还告诉我,中国女排所有队员的采访都要经过主教练同意,赵蕊蕊的电话,就向陈忠和要吧。
可能是当记者这几年锻炼出来了,我给陌生人打电话从来不发憷。在拨通陈导的电话前,我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该如何介绍自己,想到《体坛周报》已是家喻户晓,远比新创办的《全体育》杂志有名气,自报家门的时候,就直接跟陈导提《体坛周报》吧!
电话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很礼貌,和陈导平时电视里接受采访的声音一模一样。我赶快自我介绍,没想到刚刚说出“体坛周报”四个字,电话那边的声音立刻由晴转阴——
“你说什么?你是《体坛周报》的?《体坛周报》的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陈导的反应很不客气,以至于我完全被他的反应吓着了。
这种情况我可是第一次碰到,不过还好我没有慌张到扔了电话,我尽力稳定住自己的心情,脑子里迅速考虑着如何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陈导,您先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您和我们报纸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要不我也不能就这么冒昧地打电话给您呀!您说是吧?而且有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让您这么生气的事肯定不是我干的!”为了表明我的“清白”,我还特意强调说:“陈导,请您相信,这是我第一次给排球界的人打电话,我此前没有‘前科’!”
说到这儿,陈导的态度似乎缓和了点儿,但是一开始的温和友好肯定是谈不上了,我赶紧借机说明来意,那个时候我倒是没有在意给他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心想反正就这么一次,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打交道了。
他听后稍稍考虑了一下,对我说:“那周四下午三点,你到排球馆来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非常别扭。
不用说肯定是此前我们报纸得罪了陈导,现在又想要和人家打交道,报社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就让我冲上去试试。而且报社肯定觉得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的背景,就没有必要再告诉我了。他们也知道我还没傻到明知双方有过节,还偏要亲自去当炮灰。
不过这鼻子灰还没有碰完。
三天后,周四下午三点,我顶着烈日准时赶到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排球馆。当我走到排球馆门口时,就看到中国女排一队高人正从街对面的大客车上走下来,主教练陈忠和走在最前面。
我赶快上去拦住了他,毕竟他不认识我,我得主动点儿。我又一次自我介绍,从陈导“晴转多云”的表情就知道,我的到来又一次让陈导想起了和《体坛周报》曾经的不快。
不过他还记得三天前答应过我的事,我还没有提赵蕊蕊的名字,他就叫住了刚好从我们身边走过的这个1米97的高妹。
“赵蕊蕊,她是《体坛周报》记者,想要采访你,你们认识一下,你把手机号给她,课后再联系吧。”陈导对赵蕊蕊说,我站在一边陪着笑脸。
谁知赵蕊蕊很不客气,她甚至丝毫没有顾及我面子的意思:“陈导,我们不是不接受《体坛周报》的采访吗?我为什么要理她?”
赵蕊蕊这么一说,从我身边走过的队员,就都知道我是《体坛周报》的了。我丝毫不夸张,她们原本没有立场的眼神,刹时间充满敌意。
还是陈导替我打了圆场:“她以前没有跑过排球,而且她是要给杂志写稿,杂志和报纸不是一回事。”
见教练发话了,赵蕊蕊不好再深究,只得很不情愿地给我留下了她的手机号。我记下来刚要谢她,她继续没好气儿地补充说:“我们训练很忙,周日你再打给我吧!另外,这是我的私人电话,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训练馆。
陈导大概是可怜我的尴尬处境,在进训练馆之前勉强冲我笑了笑。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2002年世界锦标赛上,我们报纸曾经做了一系列关于“让球事件”和炒作陈忠和下课的报道,把陈忠和和中国女排搞得十分被动,一度陷入绝境,导致双方反目。而陈导和中国女排姑娘们之所以这么“记仇”,是因为此前两年,他们一直跟我们报纸关系不错,跟报社派来采访的记者曾经无话不谈。
“被朋友这么出卖,是我最接受不了的。”距离与陈导的初次见面大约半年以后,在他已经不对我那么反感的时候,他这样解释当初接我电话时他的失态。
那时,他已经是带领中国女排时隔十七年重登世界冠军宝座的金牌主帅了,世界杯期间和他打的几次交道已经让我确信,他肯定是个善良的人。
2
终于等到了周日,我可以给赵蕊蕊打电话了。
为了寻找共同话题,我花了两个下午的时间,读了网上关于她的绝大多数报道,了解到她爱画画,爱学习,有才情,有追求,是中国女排的明星球员等等,但是深深印在我脑子里的,还是那个冷若冰霜、伶牙俐齿的高妹形象。
酝酿了半天情绪才拨通了她的电话,但是她一听是我而变得更加冰冷的语气让我立时兴致全无。问她的问题她回答得轻描淡写,我没话找话地和她聊了大半天,也没有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多少。更让我失望的是,我找了许多借口力求和她有一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可她直到挂电话时也没同意和我见上一面。即使是好不容易答应我把她的画作和照片借我一用,但是她的安排却让我晕倒:第二天下午训练前她把东西交给排球馆看门的阿姨,我到阿姨那里取走即可。
放下电话我对自己说,看来我是碰到了工作以来最难啃的硬骨头。
这里忍不住要夸一下自己。
当时的我,已经因为此前跑哪个项目都能基本搞定,特别是跟足球圈里最难相处的李铁成了好朋友而被公认为是“公关高手”,然而就在我自认为已经达到“攻无不克”的高度时,冷傲的赵蕊蕊无情地打击了我。
采访没完成,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弃。再加上我对这个喜欢英国王妃戴安娜的天秤座女孩的性格推断,我真就不相信赵蕊蕊是冷在骨子里,拒绝被融化的。
定好第二天下午去排球馆取东西,我中午出发前花了半小时给她写了一封信——之所以选择写信的方式,是我深信一个有才情的女孩一定会耐心地读完一封写给她的信。当然如果她读完我的信后仍然无动于衷,我也就比较难办了。
信的大致内容我还记得——
从第一次见你,我们之间就因为某种原因非常别扭。你的冷淡,让我感觉非常难受。其实想想此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从没打过交道,我因为这次采访任务走近你,在我看来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虽然这缘分,有可能在我完成这次采访之后就尽了,之后我们形同路人,各奔东西,但是也有可能让我们彼此从陌生到熟悉,从相识到相知,从朋友到知己。于我而言,从采访之初,对你就抱着一颗真诚之心。如果可能,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无论我们今后能不能成为朋友,都让我们今天以缘分的名义真诚面对,好吗?
在信的最后,我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
那天下午,在排球馆看门的阿姨那里,我用我的信和赵蕊蕊的画做了交换。近在咫尺的训练馆大门敞开着,很巧,赵蕊蕊的身影远远地在我视线里晃动了一下。
我问自己:看过我的信,她会回电话吗?
我知道我这是在跟自己打赌,赌我对她的判断。
回家路上,电话响了。
心中莫名的激动,打开手机一看,却是来“催命”的编辑——
“还没搞定赵蕊蕊啊?这么难吗?她难道比足球那些大腕还牛?”
我无言以对,只回他两个字:等吧。
那天晚上,坐在朝阳门外联合大厦一层的金湖茶餐厅里,和大学时最要好的女朋友聊天时,我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我那等待响起的手机上。因为生怕错过赵蕊蕊的电话,我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看看,直到它轻快地响起乐曲,有节奏地舞动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赵蕊蕊”三个字,让我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窗,但这在我俩相识之初,已经足够了。
再一次电话采访她时,她终于肯正面回答我关心的问题了。
她告诉我,她出生时个头就比别的孩子大不少,护士就叫她“小郎平”。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她都比同龄人长得高:5岁时1米5,10岁时1米7,13岁时就1米88了……
我们都羡慕她的大个子,她却说,长得这么高,其实很不方便。她说高个子人有很多烦恼,比如头总有被撞伤的风险,所以进门一定要注意低头,而且睡觉要睡加长的床。从上小学,自己眼睛不好还老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更令人苦恼的是长大以后总也买不到合适的裤子……
我问:那高个子人的优势体现在哪里呢?
她很幽默:站得高可以看得远啊!和朋友出去即使走在人堆儿里也不怕失散,因为她不会被人群淹没。还有,可以轻轻松松够到大家都够不着的树叶,即使是长辈和领导跟自己说话也不得不仰着头……
有了这些,我的中国女排“处女作”——《云中的赵蕊蕊》才有了那些生动的细节。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那次采访即将完成的时候,赵蕊蕊同意在运动员公寓的楼下和我见上一面。
正是在那匆匆一面中,我终于近距离见到了她秀气的笑脸和她那修长无比的双腿。
2008-07-24 | 《我爱女排》连载:想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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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没想到她的两条长腿,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竟成了我最深的牵挂。
关于她骨折受伤过程的描述,在过去四年里我写了十几次。随着和她感情的加深,我描述那场悲剧时的心痛,也一次比一次更重——
“2004年3月26日上午,福建漳州,在一堂普通的训练课上,将要起跳拦网那一刹那,来自赵蕊蕊右腿的一声异响宣告了悲剧的发生。放声尖叫失声痛哭的不只是顿时疼得浑身哆嗦的赵蕊蕊,训练场里乱成一团。在赵蕊蕊痛苦地闭上双眼之前,还定格了冯坤惊恐的神情和周苏红伤心的眼泪。
赵蕊蕊破天荒地骂了一句粗口,她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情绪有些失控。
被几条大毛巾裹着去医院,她哭了一路。伤痛伴着委屈和失望,她不知道自己该去想什么,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为害怕就此与奥运作别而流……”
所有的细节,都来自事后对当事人的采访,而在悲剧发生的时候,我一无所知。
记得赵蕊蕊受伤那天,我刚刚完成对备战奥运的中国射击队的采访。
从广州回到北京,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一切如常。坐在机场大巴上,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和赵蕊蕊约好的事——她收到我寄到漳州去的新一期《全体育》,看到那期杂志上我最新写她的文章,会尽快给我回个电话。至今没有她的消息,是她还没收到杂志?还是对我写的文章有意见?疑惑中我拨通了她的手机,但是她没有开机。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又打给她,还是关机。
起初只是出于好奇。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我只要想起来就拨一次她的号码,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开机。打到后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虽说谈不上什么不祥的预感,但是看她这么久切断对外联系,估计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了。
转天傍晚,我接到了报社编辑打来的电话。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据可靠消息,赵蕊蕊骨折了,而且伤得很重,参加奥运会都悬了!
我听了有点儿发愣。虽然正为联系不上她心里犯嘀咕,但是在这个小道消息满天飞的时代,道听途说的“新闻”实在太多了,我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我马上打电话向陈导求证。面对我的询问,他有些吞吞吐吐,只是说赵蕊蕊确实是受伤了,“脚拐了”,现在情况还不明朗。
我又打电话给赵蕊蕊,她还是没有开机。
看来很可能是出事了,可是以我当时和中国女排上上下下的关系,是再怎么费尽心力也不可能了解到真实情况的,所以我只能等。不过我也很庆幸当时跟赵蕊蕊只是普通朋友,如果我们是现在这样的关系,那我一定会急出病来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4月中旬,陈忠和才公开承认,赵蕊蕊遭受骨折重创,志在雅典奥运夺金的中国女排痛失一员大将。
有了此前的传闻和层层铺垫,这个消息来得不算突然,加上那个春天我正忙于筹办婚礼,而且我和中国女排的感情还远没有深到同呼吸共命运的程度,所以在那场悲剧发生之初,我充其量是个普通的旁观者。
骨折传闻被证实以后,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不过那段日子,我没有感觉生活中少了什么,就像她在2003年世界杯上所向披靡,我并没有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多了几分亮色一样。
那时我俩的生活轨迹,就像两条距离遥远的平行线。
当赵蕊蕊躺在漳州一七五医院艰难度日时,我正新婚燕尔,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在她为突如其来的伤病抱着妈妈痛哭时,我正被幸福和亲情包围;在她为自己的奥运前程深深担忧时,我正计划着自己一生一次的蜜月旅行……
后来我们很熟悉了,说起当年两人状况的强烈对比,她怪我“曾经相当不够朋友”,而我也借机出了相识之初她不给我面子的那口“恶气”。
人与人的相识,是要靠缘分的。而从相识到相知,困难的考验是颇为有效的推进剂。
五月的一天,在北京体育医院的病房里,赵蕊蕊架着双拐出现在我面前。
十个月前我在运动员公寓楼下看到的那两条修长的美腿,其中的一条如今已经内嵌钢板、外绑护具,臃肿得不成样子,加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看上去显得格外沉重。
“你觉得我还有希望去奥运会吗?”她上来就这样问我,不过从她的口气里我听得出,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其时她已经度过了受伤后最灰暗的日子,但是在雅典奥运会进入倒计时的时候遭受伤病重创,她心中的失落和不安,却是长时间挥之不去的。
如果不是后来赵蕊蕊的腿伤一养就是四年,我相信大家对于骨折的理解,差不多都停留在“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程度。
从赵蕊蕊受伤到雅典奥运会中国女排第一场比赛,期间一共一百四十一天。按养好骨伤需要一百天计算,在那个时候骨折应该还有时间恢复,并不至于无法挽回。也就是说,一心想要参加奥运会的赵蕊蕊只要康复进程顺利,完全可以搭上去雅典奥运会的“末班车”。
但是一个将要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的伤病康复进程,却不是这么一道简单的算术加减法。
刚刚做完手术的时候,赵蕊蕊也问过医生:是不是一百天以后,我的腿就能恢复到受伤前的样子了?
医生无语,敏感的她明白是自己的期待不切实际,就改问:离奥运会只有四个月了,您预计我到那个时候能恢复成什么样子?
还是得不到确定的答案。她又试探着问:那以您的经验判断,我到奥运会时最差会是什么情况?
医生们被问得很为难,他们也希望给赵蕊蕊一个惊喜,但是如果她一定要个确定答案,那医生们却只能说:即使你可以去奥运会,你也不可能是去年拿世界冠军时的那个赵蕊蕊了。
医生的回答,理智得近乎无情。
这个追求完美的天秤座女孩,内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4
受伤之前的赵蕊蕊,是中国女排如日中天的头号球星。
骨折之前一周,她刚刚到上海接受了全国十佳劳伦斯冠军奖。站在领奖台上,她激动地表示:“我是代表中国女排来领这个奖的,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全力以赴争取奥运会冠军。”
2003年世界杯,作为所有参赛队员中的“第一高妹”,赵蕊蕊在扣球和拦网两个得分排行榜上均名列前茅。中国队一路连克11个对手夺得冠军,她发挥了突出的作用。尽管赛前各队都会特意针对她的身高和特点制定出一套对付她的办法,但是真正到了网上对抗的时候,才惊叹她比想象中更加强大。几乎每个对手都在赛后承认中国队最可怕的队员就是8号赵蕊蕊。
一股“赵蕊蕊旋风”,就这样从日本列岛南部的鹿儿岛吹到北方的仙台,又从小城富山刮到了繁华的大阪,她几乎成为中国女排胜利的保障。在满心欢喜地收获世界杯冠军的那个晚上,赵蕊蕊对自己说:你的奥运冠军梦不远了……
四年前,她初出茅庐,是公认的“希望之星”,被各方一致看好,但是就在奥运会出征前,她因伤落选了,最终无缘悉尼。那次她很伤心但并不失望,因为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再等四年。
新女排这四年对于赵蕊蕊来说绝对是一段具有历史意义的成长。历经风雨磨练,她终于具备了和她1米97的身高一样不凡的实力,并在球队中发挥出了突出作用,她加冕了世界冠军,步入了世界排坛顶尖高手的行列。
能在自己竞技状态渐入佳境的时候迎来四年一次的奥运会,赵蕊蕊把这看作是老天对她的眷顾。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雅典奥运会已经敞开大门欢迎她时,她却痛苦地倒下了。
手术后看到前来探望的主教练陈忠和,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陈导,您还会带我去奥运会吗?”
陈忠和知道,在赵蕊蕊心里,骨折那一刻身心遭受的强烈刺激和之后的万般痛苦都可以淡化成为一段难忘的经历,唯有缺席奥运会,会是她心里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赵蕊蕊曾在训练日记中写的一段话,一直令陈忠和欣慰和感动——
“作为中国女排的一员,我心中的最高目标就是到奥运会上拿冠军。过去三年我们在一起吃过那么多苦,牺牲了所有的休息和娱乐,但是相比起实现最高目标的快乐,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带领中国女排时隔十七年重新崛起的陈忠和心里最清楚,这支在2001年春天建队的中国女排能够风雨兼程一路走到今天,最强大的精神支柱正是角逐奥运的金色梦想。
“只要你站起来,能走路,不拄拐,我就带你去奥运会!”
很难说清当时陈忠和的承诺中有几分是为了鼓励赵蕊蕊,不过听到主教练这样的保证,赵蕊蕊的确很受鼓舞,眼泪夺眶而出。
送走教练,她下定决心,要和时间赛跑,即使是冒险也要赴雅典的奥运之约。
她对自己说:“一个优秀运动员没去过奥运会,即使得到过再多金牌,她的运动生涯也是不完美的。所以为了去雅典,陈导需要我付出多少的努力,我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刚开始,医生要求她绝对卧床休息,她把自己对奥运的期待,现实地转化为每一次认真服药和每一天的耐心治疗。
后来她可以下地走路了,就让妈妈帮她找来自己受伤前为备战奥运画好的那些对手战术套路示意图。她很清楚对于一个优秀运动员来说,比赛的感觉至关重要,既然自己暂时不能回到赛场,就在脑子里先模拟实战的感觉。
恢复的过程中有时她也会失去耐心,发脾气,抱怨老天不公平。曾经是全国女排优秀副攻手之一的妈妈鞭策女儿: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努力往前跑,就要坚持到底,不到跑上奥运赛场那一刻,你就不算是胜利者。
可是在雄心背后,在我眼前的赵蕊蕊还只能架着双拐在病房里小心翼翼地移动,连去卫生间都需要妈妈帮忙。
“你……能行吗?”我以常人的判断,认定她不行。
可是她说:“不努力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劝她,奥运会其实并不是人生的唯一追求,莫不如开心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去不了雅典只是一时的遗憾,时间长了,一切都会淡忘的。
她不同意我的观点,她说奥运会和生命一样重要,去不成奥运会,自己不可能开心。所以,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就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她还说,如果我愿意,就在这段时间多陪陪她,为她加油打气。
被她的执著深深感动,在雅典奥运会倒计时大约八十天的时候,我成了她为奥运复出行动的间接参与者。
我和赵蕊蕊的友谊,在这种休戚与共中迅速升温。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汇报自己哪怕是一丁点的进步。每次聊到最后,我俩都会互相鼓励说,风雨后的阳光很快就会来到的。
每天,体育医院的李大夫、体能教练张武纪、队医卫雍绩和赵蕊蕊的爸爸妈妈五个人,一边保护着赵蕊蕊那条受伤的右腿,一边督促她训练上肢和左腿。她无法扣球拦网,也要想方设法保持手感,加强力量;她不能起跳移动,也要在原地借助支撑物完成动作。
我没有能力给她直接的帮助,唯有付出一颗真心,陪伴她度过难关。
我知道她不能出门,难免寂寞,所以我每次去看望她,总买些她爱吃的东西帮她换换口味,带两样新鲜的玩意儿给她解解闷儿。
她是个从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问她有什么要求,她从来都说没有,所以每一次见她,我都要仔细观察她的训练生活细节,捕捉她的只言片语,了解她的爱好,发现她的需要。
有一回,我在逛书店时偶然发现一套五色绘图本,每本一种颜色,设计十分精美。我马上想到了爱画画的赵蕊蕊,感觉她看到一定会非常喜欢,于是赶紧买下。当我满头大汗赶到训练馆时,她刚好结束一天的训练,看到我的礼物,她先是露出一丝惊喜,然后开心地笑了。
我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快乐所以我快乐。
6月26日,赵蕊蕊的《康复日记》翻到了第92页,她骨折受伤整整三个月。
天坛运动员公寓,夜晚灯下,她认真记下这一天自己的训练内容、康复进展和心情感受。
“……今天上午,李大夫告诉我可以轻轻地跳一跳了,我又高兴又胆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做了好一会儿思想准备,我才开始慢慢试着跳,只是微微地跳起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我也兴奋了一整天,我相信自己离雅典又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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