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生活----凡高自传>> [复制链接]

当特斯蒂格第四次提到这个公式的时候，文森特怀疑这个人是否在对他施诡计。“你应当自食其力……但我什么也不能收购！”如果没人买，自食其力不是见鬼吗？ FuI73  
　　一天他在街上遇见莫夫。莫夫以疯狂的速度走着，低着头、不择路径，右肩突出在前面。 FuI73  
　　他几乎好象不认得文森特。 FuI73  
　　“好久没见到你了，莫夫表兄。” FuI73  
　　“我很忙。”莫夫的声音冷淡，无动于衷。 FuI73  
　　“我知道；那新油画。进行得怎么样了？” FuI73  
　　“噢……”他做了一个含糊的手势。 FuI73  
　　“见时我能到你的工作室来一下吗？我担心我的水彩画没有进步。” FuI73  
　　“目前不行！我很忙，我告诉你。我不能浪费时间。” FuI73  
　　那时你出来散步的时候，能来看看我吗？只要你说几句话就能使我画得正确。” FuI73  
　　“也许，也许，不过现在我很忙。我得走啦！” FuI73  
　　他朝前直冲，身体在文森特面前一掠而过，神经质地沿街推进。文森特站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FuI73  
　　究竟怎么啦？他侮辱了他的表兄啦？他在疏远地吗？ FuI73  
　　几天以后，韦森布吕赫走进他的工作室，使他大感意外。韦森布吕赫从来不与较年轻的艺术家们或已被公认的艺术家们打交道，除了不时地给他们的作品一个由衷的诅咒之外。 FuI73  
　　“好，好，”他说，一边朝四周望望，“这确实是一座宫殿。你很快就能在这儿描绘帝王和王后的肖像了。” FuI73  
　　“要是你不喜欢，”文森特怒吼，“你可以走。” FuI73  
　　“你为什么不放弃绘画呢，凡

文森特茫然地走向屋角。他在一只白石膏足部模型前坐下。好一会儿他没法思想或行动。 FuI73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速写纸。－．根线条也没法画。他转过身来看着站在画架旁的莫夫。 FuI73  
　　“怎么画呢，莫夫表兄？” FuI73  
　　莫夫砰地倒在一张长沙发椅上，充血的眼睛马上闭了起来。“特斯蒂格今天说这是我最好的一张作品。” FuI73  
　　过了一会儿，文森特大声说：“那末是特斯蒂格了！” FuI73  
　　莫夫打起轻轻的呼噜，没有听到他的话。 FuI73  
　　过了片刻，痛苦减轻了一点。他开始画足部模型。他的表见过了几小时醒来时，文森特已经画好了七张。莫夫象猫般跳起来，就好象没睡过，冲到文森特旁边。 FuI73  
　　“让我看，”他说。“让我看。” FuI73  
　　他看着七张画，连声重复遭：“不！不！不！” FuI73  
　　他把画全撕得粉碎，把碎纸片扔在地上。“同样的生硬，同样的浅薄！你不能依样地画下来吗？你不能把线条画得肯定一点吗？难道在你一生中，一次也不能如实地描绘吗？” FuI73  
　　“你听起来象个美术学院里的教师，莫夫表兄。” FuI73  
　　“如果你进过几个美术学院，那末你现在也许会懂得怎么画画了。把那只脚重画一遍。 FuI73  
　　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它画成一只脚！” FuI73  
　　他穿过花园，走进厨房去弄点东西吃吃，回来后又在灯光下画他的油画。夜晚的时刻过去了。文森特把脚画了一张又一张。他画得愈多，对放在他面前的不讨人喜欢的石膏模型愈感到厌恶。曙光偷偷地溜进北窗的时候，他面前已经难下了许多张画。他站起身来，心烦意乱。莫夫又一次看着他的速写，把它们揉成一团。 FuI73  
　　“不好，”他说，“一点也不好。你违反了绘画的全部基本法则。好吧，回家去吧，把脚带走。要一遍又一遍地画。没有画正确，就别回来！” FuI73  
　　“我决不干！”文森特大叫。 FuI73  
　　他把石膏模型摔进煤箱，撞得粉碎。“别再向我提起石膏，因为我受不了。只有在没有活人的手脚可画的时候，我才会去画模型。” FuI73  
　　“如果你是那样想的话，”莫夫冷冰冰地说。 FuI73  
　　“莫夫表兄，我决不能接受不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死板的体系的束缚。我要根据我自己的气质和个性来表现事物。我应该按照我所看到的那样，而不是按照你所看到的那样，来描绘事物。” FuI73  
　　“我不想跟你再多罗苏了，”莫夫以一个医生对一具尸体说话的腔调说。 FuI73  
　　文森特在中午醒来的时候，看到克里斯廷和她的大儿子赫尔曼在工作室里。他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脸色苍白，一双鱼绿色的眼睛露出害怕的神情，小小的下巴。克里斯廷给了他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哄他木吵。他还没有学认字。他羞怯地向文森特走过来，因为他总是提防着陌生人。文森特教他拿笔，画牛。他感到很开心，很快就亲热起来。克里斯廷拿出一些面包和乳酪，他们三人就在桌上吃饭。 FuI73  
　　文森特想起了凯和美丽的小扬。他感到喉咙便住了。 FuI73  
　　“今天我感到不舒服，所以你画赫尔曼吧。” FuI73  
　　“怎么啦，西恩？” FuI73  
　　“我不知道。肚里在翻腾。” FuI73  
　　“你以前怀孕的时候，也有这样感觉吗广“也有过，但不象这一次。这次更难受。” FuI73  
　　“你该去看看医生。” FuI73  
　　“到免费诊疗所去看医生是没有用的。他们仅仅给我一点药。药不起作用。” FuI73  
　　“那你应该到莱顿的公立医院去。” FuI73  
　　“……我想应该去。” FuI73  
　　“乘火车去不远。明天早晨我陪你去。荷兰各地的人都上那医院看病。” FuI73  
　　“他们说那医院好。” FuI73  
　　克里斯廷终日躺在床上。文森特速写男孩。晚饭时他送赫尔曼回到克里斯廷母亲家，把他留在那儿。一清早他们搭火车去莱顿。 FuI73  
　　“当然你会感到不舒服，”医生检查了克里斯廷和问过她一连串问题后说。“孩子的位置不正。” FuI73  
　　“有办法吗，医生？”文森特问。 FuI73  
　　“噢，有的，我们能给她动手术。” FuI73  
　　“情况严重吗？” FuI73  
　　“现在还不。只要用镊子把孩子翻一翻。不过，那得花点钱。不是手术费，而是住院费。” FuI73  
　　他转向克里斯廷。“你有存款吗？” FuI73  
　　“一法郎也没有。” FuI73  
　　医生无可奈何地叹声气。“往往是这样，”他说。 FuI73  
　　“要多少钱，医生？”文森特说。 FuI73  
　　“不超过五十法郎。” FuI73  
　　“要是她不动手术呢？” FuI73  
　　“根本没有可能度过难关。” FuI73  
　　文森特想了片刻。为科尔叔叔作的十二幅水彩差不多要完成了，那将有三十法郎。他再从泰奥的四月份生活费中取二十法郎。 FuI73  
　　“我负责付钱，医生。”他说。 FuI73  
　　“好。星期六上午带她再来，我亲自动手术。现在还有一件事，我还不清楚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想知道。那不属于医生的职责范围。不过，我想应该正告你，如果这位小太太再回到街上去游荡，那末半年之内就会送命。” FuI73  
　　“她永远不会再回到那种生活里去了，医生。我向你保证。” FuI73  
　　“太好了。那末我们在星期六上午再见吧。” FuI73  
　　几天后，特斯蒂格来访。“呀，你还在画。”他说。 FuI73  
　　“是的，在画。” FuI73  
　　“你邮寄还我的十法郎收到了。你至少也应该亲自来谢我一声吧，这是我私人借给你的。” FuI73  
　　“要走好长一段路呢，先生，天公又不作美。” FuI73  
　　“当你需要钱的时候，路就不长了，”文森特不作答。 FuI73  
　　“文森特，你竟这样没有礼貌，这使我对你产生反感。这就是我对你缺乏信心，不能收买你画的道理。” FuI73  
　　文森特坐在桌子边上，准备另一场战斗。“我想你的收购应该与个人之间的争论和不睦毫不相干的，”他说。“我认为这不应该凭我而应该凭我的画来决定。让个人的反感来影响你的判断，并不是公正的。” FuI73  
　　“当然不是。只要你能画出一些卖得出去的、有点就力的东西，那我是太高兴把它们放在普拉茨广场出售的。” FuI73  
　　“特斯蒂格先生，一个人苦心经营、并注入某些个性和感情的作品，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或根本卖不出去的。我以为首先不想取悦每一个人反而使我的画显得更好。” FuI73  
　　特斯蒂格坐下，没有解开大衣的钮扣，没有脱下手套。他两手迭在手杖柄上坐着。 FuI73  
　　“你知道，文森特，有时候我怀疑你是不想卖掉你的画，而宁可靠别人来养活。” FuI73  
　　“我很高兴能卖掉一幅画，但是，当象韦森市吕赫那样的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对一幅你以为卖不出去的作品说：‘那很逼真，要是我，亦会画的。’使我感到更加高兴。尽管钱对我是具有极大的价值，特别在目前，但对我来说，主要的东西还是创作一些严肃的东西。” FuI73  
　　“这适宜于象德

文森特盯住韦森市吕赫看了片刻，转过身去，开门．“等一等”“你不是想告诉我你将变成一个胆小鬼，动摇起来吧？”文森特声音刺耳他说。 FuI73  
　　“喂，凡

泰奥和文森特漫步穿过六公里的沙丘到斯赫维宁根去。一条小渔船刚刚返航。石碑附近有一间小木棚，棚里有一个人坐着了望。一当渔船看得见的时候，那个人便拿着一面大旗站出来。他的身后拥着一群孩子。他摇了摇旗，一个人骑着一匹老马驰来，去取铁锚。从村里来了许多男男女女，蜂拥而过沙丘，与这群人一起欢迎渔船。渔船驶近时，骑马的人走入水中，带回铁锚。然后，穿着长统套鞋的人们把船上的人背上岸来，每一个船员一上岸，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船员们全上了岸。马把渔船拖上海滩后，整群人象一个商队似地在沙丘上前进，走回家去，马上的人象一个高大的幽灵，高高耸出在人群之上。 FuI73  
　　“我就要画这样的情景。”文森特说。 FuI73  
　　“当你别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的时候，请立即给我几张。我也许能在巴黎找到买主。” FuI73  
　　“噢，泰奥，你一定！你必须开始出售我的作品！” FuI73  
　　泰奥离去后，文森特开始试验他的颜料。他画了三张油画习作：一幅是吉斯特桥后一排截梢的柳树，另一张是一条煤屑路，第三幅是米尔德沃尔特的莱园，一个身穿蓝色罩衫的人在挖土豆。白色的沙地上，有的地方的土已被翻起，地上还留着一排排干枯的茎秆，其中夹杂着绿色的野草。远方是暗绿的树和屋顶。他在工作室里瞧着自己的画，洋洋自得，他确信没有人会以为这是他的最初尝试。笔法、色彩的主调和结构精确逼真。他感到有点惊奇，他原以为他的处女作一定失败。 FuI73  
　　他在林中盖满山毛样枯叶的斜坡上忙著作画。斜坡呈现出有淡有深的红棕色，树影给斜坡投上条条纹路，有时覆盖了斜坡的一半，使颜色的深深淡淡格外明显。问题在于取得色彩的深度、斜坡的巨大力量和结实性。在作画的过程中，他第一次发觉在阴影中还有那么多的光亮。他必须保持那个光亮，同时又保持浓艳色彩的深度。 FuI73  
　　在秋日的夕照下，大地是一块深红棕色的地毯，树木使色调柔和。幼小的烨树发芽，阳光照到的一面，呈现翠绿，树干的阴面是暖和的墨绿。在幼树的后面，在棕红色的土地后面，是一片晴空：带蓝的灰色，温暖，几乎不是蓝色，而是一片通红。它衬托着一片烟雾蒙呢的绿野、小树干和黄叶织成的网络。徘徊的拾柴者就象许多神秘的黑色幽灵。一个弯身拾枯枝女人的白帽，在一片深红棕色的土地中，显得特别突出。灌木丛上出现一个男子的黑色半面像，以晴空为背景，这人物的形象很大，富有诗意。 FuI73  
　　他一面描绘，一面自言道：“在画面上还没有出现秋日暮景的情调、某些神秘的东西和严肃的东西之前，我决不走开。”但光线在逐渐暗下去。他得赶快地画。他以断然的笔触，不多几笔就画好了人物形象。这突然使他想起那小小的树干是多么坚实地扎根在土里。他试图把树干画进去，但背景粘搭搭，笔触一下去就消失了。他加紧地试了又试，因为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最后，他看到无能为力了，在土地的浓郁的棕色上，没法再画什么了。他以一种盲目的直觉甩掉画笔，把管内的颜料在油画布上挤成树根和树干，拾起另一支笔，用笔杆顺着厚厚的颜色描摹。 FuI73  
　　“对，”他叫道，当薄暮终于笼罩树林的时候，“现在它们直立在那儿，从泥土中长出来） FuI73  
　　深深扎根在地里了。我已经讲出了我要讲的话啦！” FuI73  
　　那天晚上，韦森布吕赫来访。“跟我到皮尔克里去。那儿有活人画和字谜。” FuI73  
　　文森特并未忘记他的前一次来访。“不，多谢，我不想离开我的妻子。” FuI73  
　　韦森布吕赫朝克里斯廷走过去，吻她的手，问候她的健康，十分高兴地逗玩孩子。他显然把上次对他们讲的话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FuI73  
　　“让我看看你的新速写，文森特。” FuI73  
　　文森特欣然同意。韦森布吕赫拣出一张星期一集市上人们在收摊的速写；一张许多人排在施汤所的前面；一张疯入院里的三个老人；一张斯赫维宁根的一条起锚的小渔服第五张是文森特在一阵暴风雨中的沙丘泥泞中，垫在股头上画成的。 FuI73  
　　“这些都卖吗？我想买下来。” FuI73  
　　“又是你的无聊的玩笑吗，韦森布吕赫？” FuI73  
　　“我从来不开绘画的玩笑。这些速写挺好。你要多少钱？” FuI73  
　　文森特木然地说：“你自己出价吧。”担心自己随时会被嘲弄讥刺。 FuI73  
　　“很好，五法郎一张，怎么样？一共二十五法郎。” FuI73  
　　文森特瞪大着眼睛。“太多了！我的科尔叔叔只给我两法郎半。” FuI73  
　　“地欺骗了你，老弟。所有的画商都欺骗你。有朝一日他们会以五千法郎的价格卖出去。你怎么讲，成交吗产“韦森布吕赫，有时候你是一个天使，有时候你是一个恶魔！” FuI73  
　　“为了使朋友们对我不厌烦，就得有变化。” FuI73  
　　他掏出钱包，给了文森特二十五法郎。“现在跟我到皮尔克里去吧。你需要有点娱乐。今天有托尼

如果爱情在你们之间滋生，那末婚姻也会随之而生。但首先要看看你能否拯救她。” FuI73  
　　泰奥每月三次寄五十法郎。现在由于克里斯廷管家愈来愈不经心，钱也就不象从前那样维持长久了。文森特太需要模特儿了，这样他方能为几幅真正的油画创作凑集足够的习作。 FuI73  
　　从他的画上被夺去化在家庭开销上的每一个法郎，都使他感到懊恼。她则对从家庭开销上被夺去化在他绘画上的每一个法郎，大为不满。这是他们生活上的一个斗争。一月一百五十法郎，只能够应付他一个人的吃、住和绘画材料，要使这点钱养活四口人的企图，虽然是堂皇的，但却是不可能的。他开始向房东、鞋匠、杂货店、面包师和绘画颜料店欠债。要解决这个难题，泰奥却缺少钱款。 FuI73  
　　文森特写了封恳求的信。“你能否把钱在二十日以前寄来，至少不迟于二十日。我手边只剩两张纸和最后一点粉笔了，我没有一个法郎可用来雇请模特儿和买吃的。”他一个月要写三封这样的信，当五十法郎寄到时，他早已全欠下店主了，就这样前吃后空。 FuI73  
　　泰奥的“病人”的足疾要动手术。泰奥将她送往一家好医院。同时他寄钱给纽南的家里，因为新的教友很少，泰奥多勒斯的收入不够维持家用。泰奥要维持自己和他的病人、文森特、克里斯廷、赫尔曼、安东和纽南一家的生活。他的薪水连一个生丁也多不了，所以无法再给文森特一个额外的法郎。 FuI73  
　　最后，在五月初，事情终于发生了：文森特只剩下了一法郎，一张破碎的措条已经被一个店主退还。屋里连一口食物也没有。泰奥的下一期的钱至少还有九天才能寄到。他十分害怕把克里斯廷那么长时间地放在她母亲的手中。 FuI73  
　　“西恩。”他说，“我们不能让孩子们挨饿。你最好把他们带回你母亲家去，直到泰奥的信寄来。” FuI73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转着同样的念头，但都没有勇气明说出来。 FuI73  
　　“好，”她说，“我想只能这样了。” FuI73  
　　杂货商收下那张破借条，让他赊了一点黑面包和咖啡。他将模特儿带进家来，把钱欠一欠。他变得更神经质了。他的画不称手，画得索然无味。他饿着肚子。对经济的不断担心威胁着他。他无法不作画过活，然而，每一个小时的绘画都在告诉他：他在失败。 FuI73  
　　第九天的最后一天，在十三日，泰奥的信和五十法郎及时寄到了。他的“病人”已动过手术，他把她养在私宅中。经济上的紧张也在威胁着他，他也感到沮丧。他写道：“我担心以后恐怕无法再答应什么了。” FuI73  
　　那句话差不多使文森特失魂落魄。泰奥是不是说他无法再寄钱了？不寄钱还不是太坏的事情。但是，这是不是说，从文森特每天寄给他以表示自己作品在进步的速写中，他的弟弟得出结论：他是没有才能的，毫无希望的呢？ FuI73  
　　他整夜未能合眼，为此事担忧，他接连不断地写信给泰奥，求他解释清楚，并排命考虑维持自己生计的办法。毫无办法。 FuI73  
　　他去看克里斯廷，发现她和母亲、兄弟、兄弟的情妇以及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她在抽黑雪茄，喝杜松子苦艾酒。她似乎根本没有回到申克韦格街去的念头。 FuI73  
　　在母亲家里的九天，她原来的生活习惯――毁灭性的生活方式――恢复了。 FuI73  
　　“我要抽雪茄就抽雪茄！”她嚷道，“如果雪茄是我自己买的，你就没有权利叫我不抽。 FuI73  
　　医院里的医生说过，如果我想喝杜松子苦艾酒，就可以喝。” FuI73  
　　“对，那药……使你开胃。” FuI73  
　　她爆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药！你真是――！”这种话自从他们相识以来还没有讲过呢。 FuI73  
　　文森特处于十分敏感的状态中。他忍不住光起火来。克里斯廷亦不甘示弱。“不要你再关心我！”她大叫大嚷，“你连吃的也不给我。为什么不去多挣几个钱呢？你是个什么样的该死的男人？” FuI73  
　　严冬滞留不去，春天迟迟不至，文森特的情况愈来愈坏。他的债务不断增加。因为饮食不正常，引起了反应。他无法咽下一口食物。胃里的不舒服影响到牙齿。痛得他彻夜无法入眼。牙痛扩及到右耳．右耳整天价地痉挛地抽搐。 FuI73  
　　克里斯廷的母亲开始来他们的家，和女儿一起抽烟，饮酒。她不再以为克里斯廷会幸运地结婚。有一次文森特发现她的兄弟也在，当文森特一进来，他马上溜出门去。 FuI73  
　　“他来干什么？”文森特向，“他要你干什么？” FuI73  
　　“他们说，你要撵我走。” FuI73  
　　“你知道我决不会那样做的，西恩。只要你愿意留在这儿，我就不会。” FuI73  
　　“妈妈叫我走。她说，我留在这儿连吃的也没有，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FuI73  
　　“那你到什么地方去呢？” FuI73  
　　“当然是回家。” FuI73  
　　“把孩子们带回那个家？” FuI73  
　　“总比在这儿挨饿来得好。我能干活，能挣钱养活自己。” FuI73  
　　“你干什么活呢？” FuI73  
　　“哦……随便什么。” FuI73  
　　“打零工？洗衣服？” FuI73  
　　。……我猜想。” FuI73  
　　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扯谎。 FuI73  
　　“他们就劝你那么做！” FuI73  
　　“哦……那不太坏……维持生活。’“听着，西恩，要是你回到那个家里去，你就完了。你心里明白你母亲会再叫你到街上去的。记住莱顿医生的话吧。要是你再去过那种生活，你就会送命！” FuI73  
　　“不会送命的。现在我感到很好。” FuI73  
　　“你感到很好，那是因为你生活正常，但一见你回到……S”“嚼呀，谁要回去？除非你撵我走。” FuI73  
　　他坐在她的摇椅的扶手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头发没有梳理。“那末相信我，西恩，我决不会遗弃休。只要你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我就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必须与你的母亲和兄弟疏远。他们会把你毁掉！答应我，为了你自己好，别再去看他们。” FuI73  
　　“我答应。” FuI73  
　　两天后，他从济贫院速写回来，工作室里空无一人。没有晚饭的影子。他发现克里斯廷在母亲家里喝酒。 FuI73  
　　“我告诉过你，我爱妈妈，”他们回到家后，她抗议道，“我要去看她就可以去。我不归你所有。我有权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FuI73  
　　她从前生活中的那种熟悉的、懒散的习惯又恢复了。每当文森特想加以纠正，并解释她在疏远他的时候，她就回答：“对，我完全明白，你不要和我呆在一起。”他指给她看，屋里无人照管，狼狈不堪。她回答：“哦，我懒而无用，我一直是那种样子，没有办法了。”如果他想使她明白，懒散会有何等样的结果，她就答道：“我不过是个游民，真的，我将投河结束一生！” FuI73  
　　现在她的母亲几乎天天到工作室来，夺去了文森特极为看重的克里斯廷的情谊。屋内杂乱无章。吃饭毫无定时。赫尔曼遗遍遇遏地东跑西走，也不上学了。克里斯廷家务管得愈少，烟就抽得愈多，酒就喝得愈凶。她不对文森特讲从哪儿弄来钱抽烟喝酒。 FuI73  
　　夏季来临。文森特又外出画画了。这意味着颜料、画笔、油画布、画框和更大的画架等新开支。泰奥函告他的“病人”情况有所好转，但他们的关系上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既然她现在身体比较好了，他与那女人该怎么办呢？ FuI73  
　　文森特对自己生活中的一切视而不见，光不断地作画。他知道他的家在耳边哗啦啦地坍下来，明白自己正在坠入克里斯廷陷足其中的怠情之无底洞。他企图把绝望埋在绘画之中、每天早晨，他动手一幅新画时，总希望这幅画是那么地美丽和无懈可击，能立即卖去，从而自立。每天晚上，他回家时都怀着可悲的认识：离他朝思暮想的精湛技巧，还有十万八千里。 FuI73  
　　他唯一的安慰是安东那孩子。他是生命力的奇迹，他又笑又叫地吞下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FuI73  
　　他常和文森特一起在工作室里。坐在角落里的地板上。他对着文森特的画派派地叫，然后静静地坐着，注视墙壁上的素描。他长成一个漂亮活泼的孩子。克里斯廷愈忽视这孩子，文森特就愈喜欢他。在安东身上，他看到了去冬地的行为的真正目的和报酬。 FuI73  
　　韦森布吕赫只来过一次。文森特给他看了几张去年的素描。他自己感到极端地不满意。 FuI73  
　　“别这样想，”韦森布吕赫说，“几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些早期作品，你会发现这些东西是真实的、深刻的。就这样坚持下去，老弟，别让任何东西阻挡你。” FuI73  
　　最后阻拦他的，是一记耳光。春天的时候，他叫一个陶工替他修盏灯。这商人一定要文森特带些新盘碟回去。 FuI73  
　　“可是我没钱买呀。” FuI73  
　　“没有关系。不息的。带去吧，等有钱后再给好了。” FuI73  
　　两个月后，他砰砰嗡嗡地敲工作室的门。他是一个健壮的汉子，脖子象头颅一样粗。 FuI73  
　　“你对我撒谎，这算什么意思？”他问，“你一直有钱的，拿了我的货却不给钱，怎么回事？” FuI73  
　　“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我一接到钱就付给你。” FuI73  
　　“撒谎！你刚把钱给我的邻居鞋匠。” FuI73  
　　“我在画画，”文森特说，“我不喜欢别人来打岔。我接到钱后就给你。请走吧。” FuI73  
　　“给了钱就走，不给就不走。” FuI73  
　　文森特不假思索地把这个人推向门去。“离开我的屋子。”他下逐客令。 FuI73  
　　那正是商人所希望的。文森特的手一碰到他，他就扬起右手，一拳击中文森特的脸部，砰地把他打撞在墙上。他接着又揍了一拳，把文森特打倒在地，然后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FuI73  
　　克里斯廷在母亲家里。安东从地板上爬过去，抚拍文森特的脸，哭泣着。待了片刻，文森特醒来，拖着身子上楼，倒在床上。 FuI73  
　　拳头没有打伤他的脸。他并不觉得痛。他沉重地倒在地板上的时候，也没有碰伤。但是，那两拳把他心里的某些东西打碎了，把他打垮了。他明白这一点。 FuI73  
　　克里斯廷回来。她上楼到小房间。屋里没有钱，也没有吃的。她常常感到奇怪，文森特是怎么过下来的。她看到地横躺在床上，头和手悬在一端，双脚悬在另一端。 FuI73  
　　“怎么回事？”她问。 FuI73  
　　过了好久，他才好容易转动身子，把头放在枕上。“西思，我得离开海牙。” FuI73  
　　“……对……我知道。” FuI73  
　　“我一定得离开这儿。到乡下去。也许是德伦特。那儿的生活费用便宜。” FuI73  
　　“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吗？那是一个鬼地方，德伦特。你没有钱、我们没有吃的时候，我做什么呢？” FuI73  
　　“我不知道，西思。我猜想你能够挨饿的。” FuI73  
　　“你能答应把一百五十法郎作家用吗？不花在模特儿和颜料上吗？” FuI73  
　　“我不能，西恩。模特儿和颜料要放在第一位。’“是的，对你来说！” FuI73  
　　“但对你不是这样。为什么要象你说的呢广“我也要活呀，文森特。我不可能活着不吃。” FuI73  
　　“而我不可能活着不画。” FuI73  
　　“好吧，钱是你的……你要紧……我懂。你有几个生了吗？我们上雷伊恩火车站的酒馆去吧。” FuI73  
　　那地方弥漫着酸酒的味道。时间已近黄昏，但灯还没有点亮。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两张靠得很近的桌子空着。克里斯廷领路走去。他们各要了一杯酸酒。克里斯廷抚弄着酒杯的柄。 FuI73  
　　文森特记得，差不多两年前，当她在桌上作着同样动作时候，他曾那么赞赏过这一双劳动的手。 FuI73  
　　“他们对我说，你要离开我，”她低声说，“我也明白。” FuI73  
　　“我不想遗弃你，西恩。” FuI73  
　　“那不是遗弃，文森特。你一直待我很好。” FuI73  
　　“如果你还愿意与我共命运的话，我就带你到德伦特去。” FuI73  
　　她无动于衷地摇摇头。“不，钱不够我们俩用的。” FuI73  
　　“你了解，是吗，西恩？如果我的钱多一点的话，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当我不得不在喂养你还是喂养我的画之间

第四章 FuI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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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I73  
　　纽南的牧师住宅是幢两层楼的石头房子，粉刷得雪白，屋后一个大花园。园里有榆树、山毛样、花坛、一口池塘和三棵截梢的橡树。虽然纽南有二千六百人，但其中只有一百人是新教徒。泰奥多勒斯的教堂很小，纽南比埃顿这个繁荣的小市镇低了一级。纽南实际上只是排列在通往埃因霍温――该地区的首府――的大路两旁的一小簇房屋而且。大多数的居民，是织布工和农民，他们的茅舍星散在荒原上。他们敬畏上帝，辛勤劳动，遵循祖先的生活方式和习惯过日子。 FuI73  
　　牧师住宅的前面，大门的上方，有着黑色的铁字A”1764。大门直通大路，门内一个宽大的门厅，把房子一分为二。左边的简陋楼梯把餐室和厨房分开，楼上是卧室。文森特和弟弟科尔合住一间，在起居室的上面。早晨醒来，他能够看到太阳在父亲的教堂的纤细的塔楼之上升起，给池塘投下一片优雅的、淡淡的阴影。夕阳西下时，色调比黎明对波，他坐在窗边的椅上，望着池塘水面上的色彩，那宛如一块浓艳的油毯，慢慢地溶入暮色之中。 FuI73  
　　文森特爱他的双亲，他的双亲爱他，三人都决定无论如何要相处得友好和谐。文森特吃得多，睡得香，有时在荒原上散步。他什么也不谈，不画，亦不读书。家里的人尽量对他亲切，他对他们也是这样。那是一种自觉的关系，在开口之前，他们都先对自己说：“一定要当心！我可不想破坏这融洽的关系呀！” FuI73  
　　融洽的关系和文森特不快的心情同时并存。他与想法不同的人相处在同一个房间里，是不可能感到舒畅的。当他的父亲说：“我想读歌德的《浮士德》。已经由坦

大概三十多岁光景。她的嘴在左边嘴角上突然刹住，但右嘴角有一根细细的线差不多一直延伸到下巴。双眼下有一圈蓝色，里面有数颗肉色的小雀斑。她的皮肤刚刚开始起皱纹。 FuI73  
　　文森特随身带的水壶里还有点水。他用一块擦颜料的破布蘸水湿湿她的脸。她的眼睛突然张大，他看到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一双深棕色的、温柔的、几乎是神秘的眼睛。他用手蘸了点水，洒在玛戈特的脸上。她在他的胳臂中哆嗦。 FuI73  
　　“你感到好一点了吗？玛戈特？” FuI73  
　　她躺着，那么同情、那么敏锐、那么理解地盯着他的又绿又蓝的眼睛。转瞬间，在一阵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惊恐的呜咽中，她伸出双臂抱住他的颈项，把嘴理在他的胡须里。 FuI73  
　　第二天，他们在离村稍远的一个约定的地方会面。玛戈特身穿一袭妩媚的高领自亚麻布裙衫，手里拿着一项凉帽。尽管与他在一起仍然感到紧张，但比起前一天来，她似乎自制得多了。看到她来，文森特使放下调色板。与凯的雍容华贵相比，她不及万一，但与克里斯廷相比，她是一个十分动人的女人。 FuI73  
　　他从小凳上站起来，手足无措。他通常偏恶那些盛装的女人；他所接触的都是些穿短外套和裙子的女人。所谓上层阶级的荷兰妇女引不起他描绘和观看的兴致。他偏爱普通的劳动妇女；她们常常是夏尔丹式的。 FuI73  
　　玛戈特靠上去吻他，泰然自若，就好象他们已经相爱了很长一阵子，然后紧贴地，不停地打颤。文森特为她把自己的上衣铺在地上。他坐在小凳上，玛戈特靠着他的膝头，抬头仰望着他，那种眼神，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的眼睛中看到过。 FuI73  
　　“文森特，”她说，纯粹是出于一种快乐而唤着他的名字。 FuI73  
　　“嗯，玛戈特。”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或怎么说。 FuI73  
　　“昨晚你以为我不正经吗？” FuI73  
　　“不正经？不。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FuI73  
　　“你也许很难相信，不过，文森特，昨天我吻你，这是我第一次吻一个男人。” FuI73  
　　“怎么啦？你从来没有恋爱过吗？” FuI73  
　　“没有。” FuI73  
　　“多遗憾。” FuI73  
　　“不是吗？”她沉默了片刻，“你爱过别的女人，是吗？” FuI73  
　　“爱过。” FuI73  
　　“很多吗？” FuI73  
　　“不，不过……三个。” FuI73  
　　“她也爱你。” FuI73  
　　“不，玛戈特，她们不爱我。’“可是她们应该爱的呀。” FuI73  
　　“在恋爱方面，我一直不走运。’玛戈特靠得更近一点，手臂搁在他的腿上。她的一只手好玩地抚摸他的脸庞，摸摸笔挺有力的高鼻、丰满张开的嘴和坚硬的圆下巴。一阵奇怪的哆嗦通过全身，她缩回手指。 FuI73  
　　“你多结实呀，”她喃喃地说。“你的一切都那么结实：手臂。下巴和胡须。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象你这样的男子。” FuI73  
　　他粗卤地捧起她的脸。震颤着的爱意和激情使这张脸显得妩媚动人。 FuI73  
　　“你有点喜欢我吗？”她担心地问。 FuI73  
　　“是的。” FuI73  
　　“想吻我吗？” FuI73  
　　他亲吻她。 FuI73  
　　“请别把我想得很坏，文森特。我情不自禁呀。你瞧，我爱上了…啪…我没法离开你。” FuI73  
　　“你爱上我？你真的爱上我了？不过怎么会的呢？” FuI73  
　　她靠上去，亲吻他的嘴角。“就是这样，”她说。 FuI73  
　　他们静静地坐着。稍远一点是农人们的墓地。世世代代以来，农人们就在这块他们活着时耕种的土地上安启。文森特正想在画布上表现死亡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简单得就象秋天的残叶凋落、一块土地被翻耕、一个十字架。四周的田野―一教堂公墓的野草，长到矮墙外便结束了――构成了以天空为背景的最后一根线条，就象海平线一样。 FuI73  
　　“你了解我的情况吗，文森特？”她温柔地问。 FuI73  
　　“很少。” FuI73  
　　“他们……有谁告诉过你……我的年龄吗？” FuI73  
　　“没有。” FuI73  
　　“哦，我三十九岁。再过几个月就是四十岁了。在最近五年里，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要是四十岁内不爱上一个人，就自尽。” FuI73  
　　“可是，恋爱是容易的事儿呀，玛戈特。” FuI73  
　　“啊，你这样想吗？” FuI73  
　　“是的。唯有反过来被爱才是困难的。” FuI73  
　　“不。在纽南，恋爱是很不容易的。二十几年来，我拼命想爱上一个人。可是从来没有如愿以偿。” FuI73  
　　“从来没有。” FuI73  
　　她的眼睛望着别的地方。“曾经有一次……我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男孩。” FuI73  
　　“是吗？” FuI73  
　　“他是天主教徒。她们把他赶跑了。” FuI73  
　　“她们？” FuI73  
　　“我的母亲和姊妹。” FuI73  
　　她跪在田里厚厚的沃土上，漂亮的自裙衫弄脏了。她的两肘捆在他的腿上，双手支着脸。 FuI73  
　　他的膝头微微地碰到她的身侧。 FuI73  
　　“一个女人的生活中要是没有爱情的话，是空虚的，文森特。” FuI73  
　　“我懂。” FuI73  
　　“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总对自己说：‘今天，我一定能找到我爱的人！别的女人都是那样，那末我为什么不呢？’然后，夜晚来临，我依旧孤单和不幸。无尽头地虚度光明，文森特。我在家没事可干――我们有佣人――每个小时都充满着对爱情的饥渴。每天晚上我对自己说：‘尽管今天活过来了，你还是象死的一样。’我一直以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终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我能爱上的男人――支撑着自己。我的许多生日过去了，三十七，三十八和三十九。我再也不能面对四十岁的生日而没有恋爱。然后你来了，文森特。现在我也终于恋爱啦！” FuI73  
　　那是凯旋的欢呼，好象她取得了什么伟大的胜利。她仰起身子，抬头接受亲吻。他轻轻地把她柔软的秀发从耳边向后持去。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接连不断地狂吻。坐在画家用的小凳上，调色板放在身旁，农人墓地就在前面，拥抱跪着的女人，被她满溢的热情浪潮所淹没，文森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味到一个女人外溢的爱情之甜美的能医治创伤的香膏。他战栗着，因为他知道他是在神圣的基础上。 FuI73  
　　玛戈特坐在他两腿中的泥地上，头往后枕在他的膝上。她的两顿撤晕，她的双眼闪烁，她费力地深深地喘着气。爱情使她容光焕发，看上去不满三十岁。文森特，神魂颠倒，尽抚摸她的柔嫩的脸，直到她握住他的手，亲吻着，把他的手心贴在她那燃烧的面颊上。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 FuI73  
　　“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她平静地说，“那要求过多了。我只祈求上帝让我堕入情网。我从来也不梦想有人可能会爱我。重要的是爱，对吗，文森特，而不是被爱。” FuI73  
　　文森特想起了厄休拉和凯。“对。”他回答。 FuI73  
　　她在他膝上擦擦后脑，仰望着蔚蓝的晴空。“你允许我来和你在一起吗？如果你不想说话，那我就静静地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讲。只要让我在你身旁，我答应决不打扰和妨碍你的绘画。” FuI73  
　　“当然你可以来。不过请告诉我，玛戈特，如果纽南没有男人，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FuI73  
　　至少去旅行一下么？难道你没有钱吗？” FuI73  
　　“哎，有，我有很多钱。我的祖父给我留下一大笔进款。” FuI73  
　　“那为什么不到阿姆斯特丹或海牙去呢？在那儿，你会遇到一些有趣的男人。” FuI73  
　　“她们不让我去。” FuI73  
　　“你的妹妹都没有出嫁，是吗？” FuI73  
　　“是的，亲爱的，我们五姊妹都没有出嫁。” FuI73  
　　一阵痛苦之感掠过他的心房。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女人唤他亲爱的。他从前领略过爱别人而不为别人所爱的味道是多么难受，但是他从来没有发生过怀疑：一个善良的女人全心全意地爱他会产生完全的幸福。他把玛戈特的爱情看作是他并非当事人的一个奇妙的意外。玛戈特如此安详、亲密地讲出来的那一句简单的话，使他的全部精神面貌起了变化。他拥抱玛戈特，把地颤抖的身子紧紧贴住她。 FuI73  
　　“文森特，文森特，”她悄声地说，“我是多么爱你。” FuI73  
　　“你说你多么爱我，听起来有多奇怪呀。”“现在，我对这些年来没有爱情，一点也不在乎了。你是值得我等待的，我的心肝。在我所有的爱情美梦中，从来没有想象到，我能象这样对待你般地对待别人。” FuI73  
　　“我也爱你，马戈特，”他说。 FuI73  
　　她稍许挪开一点身子。“你不需要那样讲，文森特。也许过一会儿你会稍为喜欢我一点。 FuI73  
　　不过现在我所要求的仅仅是让我爱你而已！” FuI73  
　　她从他的手臂中脱出身子，把他的上衣移向一边，坐了下来。“画画吧，余爱的，”她说，“我不应该打扰你。我爱看你画画。” FuI73  
　　玛戈特几乎天天陪他出去画画。他往往要走上十公里才到达荒原上所要描绘的地方，他们俩走到那儿时，已被暑气蒸得精疲力竭了。但玛戈特从无怨言。这女人正在经历一场惊人的质变。她原来的灰褐色头发呈现出富有生气的金色。她原来的又薄又干的嘴唇逐渐丰满红润起来。她原来的皮肤干瘪得差不多起皱纹了，而现在，光滑，柔软，娇嫩。她的眼睛似乎大了一点，乳房胀大出来，声音流露出新的韵律，举步稳健有力。爱情凿开了她体内的某种神奇的泉源，她正不断地沐浴在爱情的玉露琼浆之中。她携带丰盛得惊人的午餐来取悦他，从巴黎函购他赞赏地提起过的画片，并且从不妨碍他的工作。他作画的时候，她坐在旁边，一动不动，沉浸在他投掷于画布上的丰富的热情之中。 FuI73  
　　玛戈特对绘画一窍不通，但具有一种迅速和敏感的反应，能在恰好的时间说出恰好的话。 FuI73  
　　文森特找到而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她却能理解。她给他这样的印象：一把克雷莫纳①的提琴，被一个蹩脚的修琴匠糟蹋了。 FuI73  
　　“要是早十年认识她该多好呀！”他自言自语。 FuI73  
　　一天，当他正打算对一幅新油画发动进攻的时候，她问他：“你怎么会有把握使你所选择的地方正确无误地呈现在画布上的呢？” FuI73  
　　文森特想了片刻后回答：“如果我想有所行动，那就不能怕失败。我一看到空白的画布呆头呆脑地望着我，就猛地把内容投掷上去。” FuI73  
　　“你的确在猛打猛冲。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东西长得象你的画那么快。” FuI73  
　　“嗯，我不得不这样。要是一块空白的画布盯住我说：‘你什么也不懂！’我就感到好象瘫痪了。” FuI73  
　　“你的意思是说，那是一种挑战吗？” FuI73  
　　“一点不错。空白的画布象个白痴般地呆望着我，但我明白，它对一个敢作敢为、断然地把‘你不能’符咒打得粉碎的热情洋溢的画家，一定会退避三舍。生活本身就在把它的无限虚空、令人沮丧、毫无希望的空白一面，翻开给人看，上面什么也没有写，玛戈特，跟这块空白的画布一样。” FuI73  
　　“是的，难道不是？” FuI73  
　　“但是一个有信心有活力的人，是不会被那种空白所吓倒；他走进去，他行动，他建设，他创造，结果那画布不再是空白的了，而是充满着丰富多采的生命的范式。” FuI73  
　　文森特高兴有玛戈特爱他。她从不对他挑剔。她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她没有讲过他的举止粗鲁、他的声音难听、他脸上的线条丑陋之类的话。她从不责备他不挣钱，也从不建议他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要画画。在恬静的暮色中，他搂着她的腰踱步回家，他的声音被她的同情心软化了，他告诉她：从前做过的一切事情，为什么要为镇长画一张晨德中的农人，为什么他认为一个穿着肮脏的、打过补钉的蓝裙和紧身上衣的农家姑娘比一个阔太太美得多。她什么也不问，什么都接受。他就是他，她全心全意爱他。 FuI73  
　　文森特无法习惯地的新地位。他天天在等待这种关系的破裂，等待玛戈特翻脸，等待他失败的遭遇。她的爱情随着夏季的成熟有增无减。她给与他仅有成熟的女人才能给与的完全的同情和爱慕。她从不出自本意地反对他，这使他感到不满意，于是他故意画得墨黑一团，挑起她的批评。她却以为这不是失败，不过是他的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简单说明。 FuI73  
　　他把在阿姆斯特丹和博里纳日的大失败告诉她。“那确实是一个失败，”他说，“我在那儿干的每一桩事儿都是错的，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吗？” FuI73  
　　她宽容地对他笑着，“帝王做不了错事。” FuI73  
　　他吻她。 FuI73  
　　

另一天，她对他说：“妈妈对我说，你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她听说你在海牙与放荡的女人厮混。我对她们说，这是恶毒的中伤。” FuI73  
　　文森特和盘托出克里斯廷的事情。玛戈特听着，眼睛里流露出沉思的忧郁，这种忧郁在爱情驱散它之前，一直在她的眼睛里存在。 FuI73  
　　“你知道，文森特，你做得有点象基督呀。我敢说，爸爸也一定会这样想的。” FuI73  
　　“我对你说，我和一个妓女同居了两年，而你只能找到上面的话对我说吗？” FuI73  
　　“她不是妓女，她是你的妻子。你没有能够拯救她，这不是你的过错，就好象你无法拯救博里纳日人一样。要反对禁9个文明，一个人是无能为力的。” FuI73  
　　“对，克里斯廷是我的妻子。我年轻的时候，对我弟弟泰奥讲过：‘如果我娶不到一个好妻子，那末我就找个坏的。一个坏妻子总比没有妻子要好呀。” FuI73  
　　一阵稍微紧张的沉默，婚姻这个话题，他们以前没有谈到过。“克里斯廷的事情只有一点使我感到痛惜，”玛戈特说，“但愿我能得到你那两年的爱情就好了。” FuI73  
　　他放弃了拒绝她的爱情的打算，而接受了它。“我年轻的时候，玛戈特，”他说，“总以为事情都得碰机会、碰巧或讲不出所以然的误会。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看到了更深的动因。听天由命的想法使人要花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光明，这是大多数人的艰难历程。” FuI73  
　　“就象我在找你。” FuI73  
　　他们走到一所织工屋舍的矮门前。文森特热情地握着她的手。她报以一个那般甜蜜而顺认的微笑，使他感到困惑不解，为什么这些年来，命运一定要把爱情与他隔绝呢。他们走进茅舍。夏季已经过去，进入了秋季，白天渐渐短了。织布机上悬着一盏灯。机上织着一匹红布。织工和他的妻子在理线，墨黑的、背光弯着身子的人影，被布的红色衬托出来，给织布机的木架蒙上了一大片阴影。玛戈特和文森特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他已经教会她在丑陋的地方捕捉潜藏着的美之本领。 FuI73  
　　十一月，落叶时节，树上的叶子在几天内全凋落地上之际，全纽南都在谈论文森特和玛戈特了。村里的人喜欢玛戈特，害怕和不信任文森特。玛戈特的母亲和四个姊妹，力图破坏这种来往，但她坚持认为这不过是友谊，一起在田野里散散步又何妨呢？贝格曼家知道，文森特是一个到处为家的人，深信他迟早会离去的。她们并不太担心。村里的人倒很多虚，他们一再地讲，这个可疑的几

文森特端详这位姊姊的冷酷、难看的脸容。他不可能从那个地方得到同情。 FuI73  
　　“如果你一钱不挣，”她继续说，“请允许我问一下，你怎样养活妻子呢？” FuI73  
　　“我弟弟敢于在我身上每月投一百五十法郎的赌注；那是他的事，与你无关。对我来说，那始终是一笔薪水。我是十分努力工作来挣得这笔薪水的。玛戈特和我能够靠这笔薪水过活，只要我们妥善地安排。” FuI73  
　　“可是，我们不必那样！”玛戈特嚷道。“我有的是钱养活自己。” FuI73  
　　“安静，玛戈特！”大姊命令道。 FuI73  
　　“记住，玛戈特，”她的母亲说，“如果你竟敢做出站辱家门的事情，我有权停止你的送款！” FuI73  
　　文森特微笑。“跟我结婚是耻辱吗？”他问。 FuI73  
　　“我们对你了解得很少，凡

第二天，他画到很晚，头上戴着皮帽，颈上紧紧地围着布工作衣。黄昏的天空，在茅舍的黑色剪影上，在红色的矮树丛的隙缝中，呈现着带金色的淡紫色。上方，苗条的黑色白杨树耸起；前景是一片枯萎的变白的绿野，一条条黑色的泥沟边，青色的干枯芦苇纵横交错。 FuI73  
　　玛戈特快步穿过田野。她穿着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候的那袭白裙衫，肩上披着围巾。他注意到她双颊上的淡淡红晕。她又成了那个几星期前滋润在爱情中的神采焕发的女人。她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针线篮。 FuI73  
　　她双臂抱住他的颈项。他能够感觉到贴着他的那颗心在怦怦乱跳。他轻轻地把她的头向后推去，注视着那双棕色的明眸．眼中的哀伤神情消失了。 FuI73  
　　“怎么啦？”他问，“发生了什么事片“没有，没有，”她嚷道，“那…那不过是我感到很高兴，…又和你在一起……” FuI73  
　　“可是你怎么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出来呢？” FuI73  
　　她等了片刻，然后开口：“文森特，不论你走得多远，我要你永远记住关于我的一件事。” FuI73  
　　“什么事，玛戈特？” FuI73  
　　“我爱你！永远记住我比你一生中任何一个女人更爱你。” FuI73  
　　“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 FuI73  
　　“没什么。我被拦住了。所以来晚了。你快画完了吧？” FuI73  
　　“马上就好。” FuI73  
　　“那就让我坐在你的后面，你尽管画，就象往常一样。你知道，亲爱的，我决不想给你添麻烦，妨碍你。我只要求你答应让我爱你。” FuI73  
　　“好的，玛戈特。”他想不出别的话来说。 FuI73  
　　“那就画吧，我亲爱的，把它画完……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她有点哆噱，拉拉紧围巾，说，“在你动手前，文森特，吻我一次吧。你吻我的那样子……上一次……在你的工作室里…… FuI73  
　　那次我们是那么幸福地在彼此的怀抱里。” FuI73  
　　他轻柔地吻她。她拉拉好裙衫，坐在他的后面。太阳西下，冬天的短促黄昏降落在平坦的田野上。乡野暮色的宁静包裹着他们。 FuI73  
　　一只瓶子叮地落地。玛戈特哑叫一声站了起来，在一阵剧烈的抽搐中倒在地上。文森特跳起来扑过去。她的双眼紧闭，脸上流露出一丝讥笑。她又发作了一阵很快的痉挛，她的身体僵硬起来，向后弯成目形，双臂弯曲。文森特向落在雪地上的瓶子弯下身去。瓶ti内残留着白色的结晶。一点气味也没有。 FuI73  
　　他抱起玛戈特，疯狂地奔过田野。他离开纽南一公里左右。他担心抱她回到村子前，她会断气。快吃晚饭的时候了，人们正坐在他们的家门口。文森特从镇的尽头进来，得抱着玛戈特横穿整个村子。他奔到贝格曼家，一脚踢开门，将玛戈特放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母亲和姊妹们奔进房来。 FuI73  
　　“玛戈特服毒啦！”他叫道，“我去请医生！” FuI73  
　　他飞奔去请村里的医生，把他从晚饭桌上拖出来。“你敢肯定是番木鳖硷吗？” FuI73  
　　“看上去是的。” FuI73  
　　“你把她送到家里的时候，还活着？’“活着。” FuI73  
　　他们到达那儿的时候，玛戈特在躺椅上折腾。医生朝她弯下身去。 FuI73  
　　“是番木鳖硷，不错，”他说，“但她为了止痛，同时吃了一些别的东西。从气味上闻起来，好象是鸦片剂。她不知道鸦片剂却起了解毒的作用。” FuI73  
　　“那她能活了，医生产母亲问。 FuI73  
　　“有希望。我们必须立即把她送往马得勒支。她应该得到严密的观察。” FuI73  
　　“你能介绍一家在马得勒支的医院吗？” FuI73  
　　“我认为进医院并不适宜。我们最好让她在精神病院里待一阵子。我知道有一家很好的精神病院。吩咐套车吧。我们必须赶上从埃因霍温开出的最后一班火车。” FuI73  
　　文森特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声不响。马车驾到房子的前面，医生用条毯子将冯戈特裹好，抱她出去。她的母亲和四个妹妹尾随着。文森特定在最后面。他的一家全站在牧师住宅的大门q。全村的人都聚集在贝格曼家的门前。抱着玛戈特的医生一出来，四下里立刻静了下来。他把玛戈特抱上车。女人们上车。文森特站在车旁。医生捡起经绳。玛戈特的母亲，转过身来，看到了文森特，尖声叫道： FuI73  
　　“你做下了这等好事！你杀害了我的女儿！” FuI73  
　　人人注视着文森特。医生用鞭子轻轻拍马。马车沿着大路慢慢消失。 FuI73  
　　在文森特的母亲跌断腿之前，村里的人对文森特不友好，因为他们不信任他，无法理解他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们也没有特别地厌恶他。现在，他们对他极为反感，他能感觉到他们的憎恶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他一走近，他们便转过身去，背朝着他。没有一个人对他讲一句，或对他望一眼。他成了一个无赖。 FuI73  
　　他对此毫不介意――织工和农人依然在家里把他当朋友接待――但是，当人们不再上牧师住宅来看望他的双亲时，他认识到他应该迁居了。 FuI73  
　　文森特明白，最好是干脆离开布拉邦特，让他的双亲太太平平。然而，他到什么地方去呢？布拉邦特是他的家乡。他想一直住在那儿。他希望画农人和织工，他发觉唯有描绘农人和织工才是对的。他知道，那是美好不过的：冬日置身于雪中，秋天置身于黄叶中，夏令置身于成熟的作物中，春季置身于绿草丛中；那是美好不过的：常常与割草的人以及农家姑娘在一起――夏天时头上一片晴空，冬日里围炉而坐，感到一直能这样，永远将这样。 FuI73  
　　在他看来，米勒的《随涛》，是最接近于创造过完美事物的人。在农民生活的粗陋中，他发现唯一真正而永恒的真实。他要在户外，现场描绘。在那儿，他得赶走成群的苍蝇，与灰尘和风沙搏斗，把油画布卷起来带着走几个小时，穿过荒原和树篱。但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知道已经与现实面对面过了，已经捕捉到了它的根本的质朴。如果他的农人画上散发出一股咸肉味、烟火气和土豆味，那也不是有害于健康的。如果田野里有成熟的谷物、乌肥和肥料的气味，那也是有益于健康的――特别对城里的人来说。 FuI73  
　　他用十分简单的方式解决了问题。沿大路不远有一所天主教堂，隔壁是看守人的住屋。 FuI73  
　　约翰努斯

他与名叫德

第五章 FuI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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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末你没有接到我最后一封信？”第一天早晨，他们吃面包卷和咖啡的时候，泰奥问。 FuI73  
　　“恐怕是没有，”文森特回答，“信里写些什么少“我在古皮尔公司晋级的消息。” FuI73  
　　“晴，泰奥，昨天你怎么连一个字也没有提起啊！” FuI73  
　　“你太兴奋了，没有听过去。我已经负责蒙马特尔林荫道上的陈列馆了。” FuI73  
　　“泰奥，好极了！一个你自己的艺术陈列馆！” FuI73  
　　“并不真正是我的，文森特。我必须严格遵照古皮尔的方针。不过，他们允许我把印象主义者挂在隔层楼上，所以……” FuI73  
　　“你陈列的是谁严“莫奈、德加、毕沙罗和马奈。” FuI73  
　　“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 FuI73  
　　“那末你最好到陈列馆里来一趟，仔细地好好地看一着！” FuI73  
　　“你脸上的笑嘻嘻算什么意思呀，泰奥？” FuI73  
　　“唔，没什么。还要咖啡吗？我们得马上走了。我每天早晨总是步行到店里去的。” FuI73  
　　“谢谢。不，不，半杯够了。他妈的，泰奥，老弟，不过，再一次跟你同桌吃早饭真不错呀！” FuI73  
　　“我有好一阵子一直在等你到巴黎来。当然啦，你终于来了。但是，我倒想你最好是在六月份来，那时候我可以搬到勒皮克路了。那儿有三个大房间。你在这儿没法工作，你看。” FuI73  
　　文森特在座椅上转过身来，朝四下里望望。泰奥的公寓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小厨房和一间小室。房间里摆着动人的真正的路易

如果对文森特来说，那是艰苦的一周，那末对泰奥来说，更坏千百倍。泰奥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举止稳重，生活习惯优雅。他是一个极端讲究的人，不论穿着或礼仪，不论在家内或办公的地方。文森特的破坏性的气魄和力量，他不及万一。 FuI73  
　　赖伐尔路上的小公寓，刚刚够泰奥和他的纤巧的路易

　　门上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 FuI73  
　　“我的天哪！”高更哼着说，“我们又吵醒了令堂！她对我说过，如果晚上我不离开这儿，就要用毛刷对付我！” FuI73  
　　修拉的母亲走进来。她穿着厚厚的长袍，戴着睡帽。 FuI73  
　　“乔治，你答应过我，不再通宵画画。懊，是你呀，不是吗，保罗？你为什么不肯付房租呢？付了晚上就有地方可睡了呀。” FuI73  
　　“只要你留我宿在这儿，修位妈，我就压根儿不需要再付房钱了呀。” FuI73  
　　“不，谢谢，家里有一个艺术家已经够啦。喂，我把咖啡和奶油蛋卷拿来了。如果你一定要画，就得吃点东西。我怕我得下楼去替你拿一瓶苦艾酒，保罗。” FuI73  
　　“你没有喝光，是吗，修技妈？” FuI73  
　　“保罗，记住我对你讲过的毛刷。” FuI73  
　　文森特从阴影中走出来。 FuI73  
　　“妈妈，”修拉说，“这位是我的新朋友，文森特

“他是谁？”文森特问。 FuI73  
　　“我们称他海关职员。四十岁以前，他是内省的一个税收员。就象局更一样，常在星期日作画。几年前他来到巴黎，定居在巴斯蒂耶的劳工区里。他一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他作画，写诗，作曲，给工人子弟上小提琴课，弹钢琴，给老年人上图画课。” FuI73  
　　“他画什么的？” FuI73  
　　“幻想的动物，大都是从一个甚至更为幻想的丛林里向外窥望的动物。他到过的最近的丛林，不过是布隆捏森林①中的阿克利马勋花园而已。他是一个农民，一个天生的原始人，甚至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