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嘘……可是不许太安静。』 &KOO&, &KOO&, &KOO&, 晓树觉得很惊愕。不过是考试周而已。有必要被折磨成这样么。 &KOO&, 镜子里面,浓到可以当烟熏妆使的黑眼圈。到底是自己头发长了,还是脸真的瘦了,洗脸的时候总是隔着毛巾还能触摸到因为瘦而突起的颧骨。总是感觉着这样的弧线,却总是有一种错觉。 &KOO&, 晓树家的房子不大,不到九十平米的空间,如果只剩下一个人,还是显得空旷。晓树蹲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干巴巴的教科书,还有一直一直下雨的天气,真的没有好心情。 &KOO&, 其实这样安静的环境是有利于复习的。可是如果真的挂了科,晓树会抱怨,都是因为太安静。 &KOO&, 事实上,明明就是自己太过胆小。明明是自己不能战胜那样的懦弱。 &KOO&, 抬头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十年前的全家福。 &KOO&, 晓树总是在这个时候感觉身体被抽空了。背景是温暖的黄色,愈是温暖愈是残忍。 &KOO&, 所以晓树只好选择让自己从这样的茧中脱离出来。除了声音,可以是画面,可以是别人的故事。可以是看了很多很多遍的综艺节目,尽管所有的搞笑桥段都可以倒背如流烂熟于心。 &KOO&,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可以上网,可以看电视,可以忘记这是大学一年级的最后一个星期。甚至在强忍着不去开动这些电器的时候手机也被使用到一天充三次电的程度。 &KOO&, 晓树是真的害怕。 &KOO&, 害怕让她不安的寂静。 &KOO&, &KOO&,
Ⅱ 『眼泪其实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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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树的朋友们觉得,晓树这个孩子总是很会自娱自乐,也乐于去用这样的情绪感染大家。虽然有的时候她会说很冷很冷的笑话,甚至在炎热的午后,小宁叫嚣着要在宿舍安装空调的时候,娟儿及其淡定地说安什么空调安晓树就好了。
晓树会在思华哭得唏哩哗啦的时候提供温暖的怀抱,以及很多很多能够哄思华开心的话语。可是有时候晓树会很认真地告诉思华,你实在是个爱哭包。我不喜欢你哭的时候,那样我会很累。而且,晓树根本就觉得哭很丢脸,丢脸至极。
晓树会有奇怪的逻辑。好像自己不会哭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总是那样的不屑着所谓的小女生的眼泪。
可是这是正常的情感的宣泄方式不是吗。
对啊。我也知道的。晓树在心里说。
所以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哭出来吧孩子。
可是晓树却只是躺着。躺着。甚至觉得自己可耻。怎么会没有泪水呢。
等到时间碾过了该有的距离。
中午的时候,跟爸爸说起小姨做的梦。“爸爸。嗯……”
“怎么啦?”爸爸还是和平时一样,给晓树挑着大块的肉夹到她碗里。
这是一个晓树心里憋了了很久的问题。“爸爸,你有没有梦见过妈妈?”眼神飘到了其他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晓树不敢去看爸爸,假装很随意的语气,问了这个自认为想一想都会觉得难受的问题。
爸爸说有的。不是病重时候的样子,微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晓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碗里。
“嗯……”已经是不能控制的情绪了吗。“我有……有梦过妈妈两次。”
“可是第一次是假的。第一次的时候……呵……嗯。那一次我梦到她在你们房间躺着,然后我说妈妈你回来了……可是……”明明是想像说一个琐事一样的轻松。身子居然因为强忍那样一触而发的能量而颤抖着。“可是她说她不是我妈妈。”
爸爸或许是懂的。懂得他这样一个犟脾气的女儿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流眼泪的窘样。爸爸没有想要安慰晓树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
后来晓树终于算是平和地说完了第二次梦到妈妈的内容。然后以“我去看书了”的理由逃开。
眼泪只是迟到了。该有的时候,就如雨季绵绵不断的雨水,滂沱着晓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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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所以到底有什么资格说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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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伶可俐的清油洁面啫喱快用完了。用力地按也只是冒出零丁的泡沫。可是就是这样,晓树还是恍惚了。那样的白色的泡沫颗粒,飘着飘着。下雪也不过是这样吧。
晓树是长在南方的孩子,长江以北的地方都没有去过,从来没有见过在她心里很圣洁的叫作雪的东西。
真的不是故意的。晓树想起妈妈痛到只剩下呻吟的时候,晓树对妈妈说,我们想想那些开心的事情吧,想想九寨沟想想玉龙雪山想想海南想想在东北滑雪看北极熊还有莫斯科风格的教堂。说着说着晓树就词穷了。这一切都只是妈妈回来后给晓树展示的影像。那些开心的旅途却不是晓树和妈妈共有的记忆。晓树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和妈妈一起去旅游是什么时候了。高中以后因为种种原因,晓树很少和爸爸妈妈一起活动,所以在说起那些景点的时候,晓树的脑袋空白了。
和那个时候一样,晓树看着那些泡沫空白了。
本来说好的。我们会一起回山西老家,一起看北方的雪。
就在快要实现的时候,都被改写了。
晓树还会经常想起那些犹如电视剧的记忆片段。医院的病房外,晓树被武姨妈抱着。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武姨妈近乎崩溃的哭声和因为哭泣而模糊的话语,左边领口是自己的泪水晕开的泪渍。那时候晓树还相信,相信妈妈还会醒过来,叫晓树傻妞。然后只是过了五天,晓树终于知道那样的相信有多么愚蠢多么无力。
那个夜里。晓树被医生急救的声音惊醒。她跑到病床边,握着妈妈的手,不断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的手很凉,晓树自欺欺人地想,是夜里太凉了,所以她一直一直用力搓暖妈妈的手。可是以前这样的时候,妈妈的手会暖起来,今天不管晓树多么用力,妈妈的手却越来越苍白,甚至被晓树搓起了白色的皮。医生对爸爸说,怕是不行了,可是晓树还是觉得,电视剧里有好多主角都是被孩子给喊回来的,所以晓树也可以的,晓树没有哭,只是更用力地喊着,直到妈妈的眼神黯淡下来,直到心电图里象征希望的曲线变成一条直线。
晓树忘记了,更多的时候,电视剧里的生死离别也是这样的场景。有些人我们没有办法把他们再唤回自己的身边。
晓树总会想起爸爸犹如终审判决永远不能改判的话语。爸爸对晓树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没有妈妈了。
晓树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放大了悲伤。可是那种失去至爱的撕心却总是无法言说,那么深刻而固执地凝结在生活的每个角落。睹物思人,甚至只是一种毫无关联的联想,最终还是走到了那样的死角。
晓树的笑容里多了一种冷。翻看以前的日记总是会冷笑。因为看到了那些酸不溜秋的句子。晓树说,有什么资格说疼痛呢。
没有到真正痛的时候,那些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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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知道那会有很大的代价。可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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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了,很热很热。爸爸在厨房问,要不要煮绿豆沙,晓树在客厅悠哉地边看电视边喝着西柚味的水溶C,咕哝着好啊好啊。
晓树的爸爸个子不高,长得不够帅,但是胖胖的很可爱。晓叙扭头看到爸爸大大的啤酒肚上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心里冒出发自肺腑的感叹——一个大老爷们又当爹又当妈的真不容易啊,觉得有点同情有点怜悯等到晓树反应过来这个“大老爷们”就是自己的父亲的时候,晓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以前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男人会做那么多的事情。妈妈走了以后,爸爸一直很护着晓树。晓树的爸爸人缘很好,总是会有很多酒席,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朋友间的。一次晓树听到爸爸在房间里打电话说,中午已经在外面吃过一餐了,总不能晚上也留晓树一个人在家。“要不我陪她吃完晚饭再跟你约喝咖啡好了。”
晓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幸福吗?感动吗?还是爸爸的宽容细腻对比这样一个不够好的自己而羞愧?
晓树记得有一次思华发来短信问自己最近过的好不好,晓树说我没事,别担心,我还有爸爸呢。思华回复,“亲爱的,我希望你会笑着说,爸爸还有我。”
那个时候晓树才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懦弱和不成熟。在这十八年来,晓树的爸爸在晓树面前只流过三次泪。第一次是爷爷去世的时候,那时候晓树还很小。第二次是在医院的阳台,爸爸抱着晓树说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要坚强,你还小,我真的不想你那么嫩的肩膀扛那么多的重量。
那么多的人说,晓树你长大了,以后就剩爸爸和你相依为命了,要好好照顾爸爸。
相依为命。晓树不喜欢这个词语。
是因为这样才会显得爸爸的重要吗?可是就算没有变成这样,爸爸还是一样重要啊。
“傻妞。”这个世界上只有晓树的爸爸和妈妈会这样叫她。
晓树没有小名。爸爸说要晓树大名鼎鼎。妈妈说只要是晓树想做的事情不会做不到。
可是傻妞没有大名鼎鼎,也没有做到她想要成为的样子。晓树的父母太宽容,越是这样的宽容越是让晓树总是挣扎在自己的不争气里。
爸爸说晓树的肩膀还很嫩很嫩,嫩到他还是不忍让她去承受应该的惩罚。
可是看到你的眼角延伸出来的纹路。看到你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看到你总是在考虑要怎么做会让我将来的负担少一些再少一些……
晓树质问自己,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学会真正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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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 『影子里面藏住的是伤疤。周围是明媚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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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树看一档选秀节目的时候被一首歌击中心脏。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女孩子,单薄得唱着一首叫做《火柴天堂》的歌。
唱完这首歌这个女孩就被淘汰了。晓树觉得有些失落。
晓树在网上搜了这首歌的原版。是比女孩更有沧桑感更具穿透力的熊天平。
其实知道只是共鸣于副歌部分。
“每次点燃火柴微微光芒看到希望看到梦想看见天上的妈妈说话
她说你要勇敢你要坚强不要害怕不要慌张让你从此不必再流浪”
晓树很喜欢国内的一个绘本画家叫寂地。寂地的线条色调总是很温暖,很柔和。寂地的妈妈也去了叫做天堂的地方,寂地就画了一个叫做《守护树》的故事。“即使躯体枯萎,却从未离你而去。”“它会在你的心里,在你的血液里,将会永远陪伴着你。用它无法取代的爱,和温暖的目光。”
晓树开始理解那样的错觉。洗脸的时候,触碰到那样的轮廓,是和妈妈一样的轮廓。
晓树仰望天空的频率增多了。却不是因为四十五度和名叫忧郁的青春感想。只是因为怀念,和一种信仰。
晓树觉得妈妈会在那样纯美而宁静的地方,看着自己的一切。妈妈会看到晓树去上课的时候带上白开水,会看到晓树记得把下雨天用的伞和晴天用来遮太阳的伞分开用,会看到晓树在走路的时候尽量挺直了腰板,会看到以前的唠叨晓树都有认真做到……
妈妈是晓树的守护树,在晓树看不到的地方保护着她。
晓树看到一颗很高的树。除了影子,周围都是阳光。
晓树抱住树干。晓树说,我把悲伤埋葬在影子里。然后周围就全是阳光的味道。很多时候并不是生活主宰着我们对吧?
生活是我自己的。
晓树说。我要认真地活着。
为了妈妈,为了我的守护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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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树影里,晓树仰起头呼吸。那个妈妈微笑着看自己的方向,泛着能透彻阴霾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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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BY 第一次熬夜的 鱼小囧
09.07.10 2:18
&KOO&, &KOO&, &KOO&, [ 此帖被花胖在2009-07-10 15:30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