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所有的笑容，回家
依旧是两个深深的酒窝，依旧是愣愣的虎牙，依旧是甜甜的微笑……
2001年，孙h前往意大利诺瓦那俱乐部打球，带着她的甜蜜与理想；2004年秋天，孙h重新回到了江苏女排，带着她的笑容、乐观和对生活的向往。
在我们的镜头前，孙h一如往常笑弯了眼，只是如今，这份笑容里多了一抹恬淡和温柔的味道。
中山陵下的法国梧桐实在嚣张得过分，根本没有它们生活在南方大城市的同胞那种谄媚庸俗之气，一棵棵拔地而起，枝干没有一根旁逸斜出的，尽是呼啦拉直冲上天，动辄十几二十米高。按说都过了小雪，树叶还是旧黄旧黄的，飘落大半，却没有往年枯枝败叶的凋零气象。
“这都什么呀，现在都是11月底了，以前这时候南京都冷得半死了，甚至还可能飘雪，今年居然还有奔20℃的天气。”说的是气话，漫步在林荫路间的孙h压根没有愤怒的表情，眼睛一闪一闪的，还是那个标志性的酒窝。阳光下的她高大而挺拔，就像两侧兀自生长的梧桐，或许岁月刻划下眼角的皱纹，职业生涯也已近晚秋，可是那种韵味，又岂是早春的嫩芽可以想像的。
这个女人太有镜头感了！一个下午，摄影师感慨了三回。孙h并不喜欢故意摆弄姿势，反倒喜欢在摄影师安排的时候和旁人聊天，可是只要给她一秒钟，咧嘴一笑，两侧的酒窝自然浮现，眼睛突然放大，一下子形成弯弯的弧度，昨天比赛遗留的疲乏和长期运动带来的苍白消失无踪，镜头里只留下当年那个不断微笑的孙h。
因为爱笑，从来不会感到绝望
两个小时前，刚到窝在中山陵和孝陵卫之间的南京体育学院，简直惊骇于它的壮美和宁静，孙h出来接我们那会，正好一只奇形怪状的鸟在不远的树枝上高叫。听着客人啧啧的赞叹声，她就像一个手里拿着众人艳羡的糖果的女孩，炫耀着自己的财富：“这地方空气和环境好吧？没得说，以前朋友来都开玩笑说，你住在一个氧吧。”
如果要用一种色彩来定义孙h，肯定是粉色。在体育学院内，有关主管部门早给孙h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装修风格非常简洁，但这个小世界已经被10只大小不一的Hello Kitty的绒毛玩具弄得稍显凌乱，这一些小家伙是孙h的挚爱，就连电视机罩、厨房挂件、客厅摆设也全是Kitty猫产品。“我喜欢猫。”换上拖鞋，回到自己的世界，女主人就摘下前国手、大明星和杀气腾腾的主攻手这些面具，完全变成一个普通的还没出嫁的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孙?的卧室里有一个超级大篮子，跟排球馆放排球的大笼子差不多大小，里面塞满的可不是排球，而是各种布娃娃和绒毛玩具。“基本都是球迷送的，特别是几次到香港，好多球迷会等到比赛结束，跑到场边把玩具送给我。”比起那些被其他明星随手扔掉的同类，这些玩具算是没跑错地方，主人一高兴就会挑一个甜甜地搂上一会：“我最喜欢Kitty猫，加菲猫、招财猫什么的也喜欢，每次去日本就要带点回来。”“现在国内也很多Kitty猫的玩具啊。”“那都是假的，质量不行，而且颜色也不纯正。”“那最新的《加菲猫》电影你看了没？”“那不好看，感觉太假了，我最喜欢看的还是真的猫。小时候养过很多只猫，可惜现在不方便养了。”
说到猫总是让孙?喜笑颜开，其实以前有个算命大师根据她的八字，断言猫对她有害而无利，她也就笑笑了之，该抱猫的时候还是抱猫，“也不能说不信算命，只是不可能为了这几句话就放下对猫的喜欢。”
不过，孙h身上找不到任何“猫性女人”容易感伤甚至悲观的元素，小时候训练排球受伤，没有太过痛苦；独自去语言不通的异国打拼，也没有一点绝望……她自称“几乎不会感到绝望”，当被问到会不会因为无法融入周围的环境而偷偷哭泣时，她眼睛一瞪急急地说：“怎么会！刚到意大利，有时难受，那是因为想家，我可从没为什么压力而哭过。”
三年旅居，最难忘意大利美食
“今年女排联赛复出……”话来没说完孙?就笑着打断了：“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复出。”确实，她从来没有退出过，何来复出，只是“重新出现在国内球迷面前”而已，那个当年女排偶像级的主攻手，那份总有着甜甜笑容的她又回来了。
如果勾勒一条个体的发展轨迹，孙?的职业生涯堪称一帆风顺。6岁喜欢上排球，因为父母都很高大，而且骨龄测试证明她有长高潜力，所以调入以排球闻名的中学，12岁进入省体校，长大后省队和国家队一路畅通，19岁就参加奥运会，20岁就拿到亚锦赛冠军，之后一直是国家队主力，几乎没有遇到重大伤病，难怪她老是说自己够幸运。只是，如果把个体生命嵌入整个时代的大背景，这个幸运前面就要加上一个“不”字。她的天赋和实力无可非议，可是扣球再猛也扣不过时代，进入上世纪90年代正是中国女排的低谷期，孙h没有拿过一次世界冠军，最好成绩是1996年奥运会和1998年世锦赛的两个亚军。“亚军专业户，这个名头我早认了。在意大利呆了三个赛季，拿了三个联赛亚军。”孙?说话时没有半点不平或者气恼，就像她说的，遗憾有，后悔没有。
2001年孙?和队友何琦一起去了意大利，开始在诺瓦那――一个意大利小镇的宁静生活。“那地方真小，我们训练馆离他们的国道只有5分钟路程，算是城郊了，走上10分钟就到市中心，再走10分钟又出了城的那头。”诺瓦那处于一片城镇区域，算是一个卫星镇，因为镇上的修道院愿意赞助排球俱乐部，还有两个修女也是队友，就免费提供排球馆作为训练场地，而她们比赛则要去较大的中心城市，不过两个所谓的“城市”也不过相距20分钟的车程。
一直呆在大城市的孙?无论怎么调整，都很难接受南欧的节奏，那里的人一杯咖啡或者一瓶红酒就能消磨一个下午或夜晚。小镇上根本没什么中国人，公路上甚至都很难见到行人，只有她和何琦两个人粘在一起，看看碟上上网，一次母亲来探亲，母女俩花了大半个月跑了整个意大利和半个欧洲。最后一年，俱乐部和修道院闹翻，搬迁到比赛所在的城市，郎平又来当主教练，日子才算好过一点。“我大概还是只习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吧。”所以，合约期满后她拒绝意大利的邀请，断然回国，可是回国后又发现断不了过去三年养成的“好习惯”――美味的意大利菜。
过去，孙h是绝口不碰cheese的，可以想像刚开始在意大利过的是什么日子，看着队友大吃大喝，自己却碰不上口。过了整整半年才跨过这道心理障碍，从此一发而不可收，现在没有正宗的比萨和意大利菜吃，反倒难受得紧。“南京大多都吃过了，不过平时只能吃吃必胜客。新街口那家Napoli味道挺正，必胜客新出的几款也还行。”一说这个，她比讲述职业生涯还来劲，眉飞色舞，人几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像可以趁机过瘾一样。“不过，告诉你们，我去香港吃了几次，那比这里正宗多了。可惜，真的意大利菜还是在意大利，那是用木柴烤的，这里全是用电的，没法比。”
十运会后退役，五年后结婚
意大利还有一道“名菜”让孙h记忆深刻，就是体育的职业化。经历了国内女排搞联赛，搞职业化的过程，再去感受欧洲最先进的商业比赛模式，孙?觉得是两个世界。“我们从以前的专业化改过来，也算是职业化，不过和人家的还有很大不同。国内是为别人为责任而练，在意大利是为自己而练，这个效果肯定不同。”
所谓职业化，最大特点不外一个科学，一个商业。孙h从不像有的明星那样讳言金钱，她会问你上海的房价是不是很恐怖，会感慨南京好地段的房子太贵让人买不起，更直言去意大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收入。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详细地算了一笔帐：自己去意大利前，不算工资和国家队补贴，打一个赛季的收入大概是4万人民币，可是去意大利，一个赛季是4万美元左右，而且俱乐部负责房租(包括各种水电费用)，提供一辆轿车。所有球员都有自己的经纪人，可以提出自己的需要，至于能否得到满足要看你的实力。
这种落差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希望。“十运会后，我绝对退役！”这话，她斩钉截铁不容分说。既然退出在所难免，何不追求更好的明天。现在的孙?一边训练比赛，一边参加南京大学新闻专业的基础课程，还有就是和朋友合伙办公司。“公司牌照已经拿下，开始工作，不过还没有正式的运营。”她故意装得低调，语气还是按捺不住一丝得意。“主要就是做体育方面的推广和商业开发，可能先会帮助我们女排，因为我觉得我们一支女排俱乐部不止值那么点钱。”接着，她又算了一笔帐：江苏女排，主要是靠仪征化纤掏的100万，所以她们去附近省份比赛就坐大巴，一般都坐火车，只有去辽宁这种超远距离的地方才坐飞机，因为十来个人坐飞机来回就要好几万，联赛打下来根本不够。一般球员的联赛收入可能只有两三万，可是要付出巨大的时间成本，还有整个青春。借鉴欧洲先进的商业化模式，再结合到国内的体育赛事，这是孙?最关心的问题。只有退役，她才有时间投入学习，才有时间和朋友把公司壮大。“所以我之前要去意大利，要在退役之前积蓄一点钱，解决读书的后顾之忧。”孙h的人生计划一步步很清晰，也很漂亮。那个神秘的香港男友阿文，那个江湖传说已久的1米92的公务员，孙?反倒不肯透露具体的时间表，只说了三个数字：1998年认识，恋爱4年，争取5年后结婚。5年，孙h应该大学毕业，事业小成。
最后，摄影师提出去排球馆拍摄一组照片，那个场馆有两块场地，中间用一张硕大的球网分开，江苏女排青年队正在女排场地训练，我们只能利用男排场地拍摄。黑色皮衣、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皮鞋的孙h酷似一个英俊的赛车手，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完成动作。正好，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中场休息”，所有人都避开那个男教练如老鹰般严酷的目光，借着喝水休息的功夫偷偷窥视网的另一边，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的是迷惘、渴望和羡慕。对她们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她们花费这样无数个下午训练比赛也未必能企及的世界。
孙?转身看着她们，突然蹦出一句：“我还算幸运的，很多排球运动员付出一切，付出最宝贵的时光，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我要为她们做点事情。”转回头来，脸上只剩下那抹坚定的微笑。(记者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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